哐哐哐!哐哐哐!
“吴雩!”门外传来步重华模糊不清的声音:“吴雩!”
“?”吴雩放下刻刀,三步并作两步开了门:“你手指不会真的……”话没说完那好闻而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被步重华用力拥抱住了。
“哟,怎么回事。”吴雩有点意外,“领导想我了吗?”
步重华按着他的头过来接了个吻,塞给他一个满满的超市购物袋,然后大步向卧室走去:“没事,就想你给我开个门。”
吴雩猝不及防收到了满包点心零嘴,蛋糕、糖果、巧克力、奶黄饼……不由笑起来,随手拆了个棒棒糖含在嘴里,含混不清问:“这是明年的圣诞礼物吗?”
主卧衣帽间,步重华把那个黑色提包锁进衣柜深处的保险箱里,扬声说:“是!”
他声调清朗,似乎有些隐而不发的轻松。
吴雩像个孩子似的把棒棒糖从口腔左边含到右边,右边含到左边,继续去书房刻字,少顷步重华换好衣服从主卧出来,意外道:“你在干什么?”
——只见吴雩聚精会神,两根手指把他那只对戒固定在桌面上,正拿刻刀在内侧刻字,是一个“步”。
吴雩刀工确实到已臻化境的地步了,那刻刀并不顺手,戒指内圈又窄,但“步”笔划那么多的字竟然横平竖直且深浅均匀,看上去颇像那么一回事,最后一笔撇稍微勾到了戒指边缘,吴雩稍微修了修,笑问:“怎么样?”
一丝丝酥痒混合着酸堵的滋味冲上喉头,步重华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不好看?”
“……”
吴雩赧然收起戒指:“我之前听孟姐说她戒指内圈刻了夫妻俩的姓名缩写,就想哪天我有了也刻一个。丑点也没关系,反正戴在里面看不到……”
步重华轻声打断了他:“你帮我也刻一个吧。”
“什么?”吴雩愣了下,然后才笑起来——步重华很熟悉他这个表情,是心里很犹豫但又没法直接拒绝,因此有点躲闪的意思:“刻我的啊?笔划太多了吧?”
步重华直视着他:“你刻什么都行。只要是你的名字就可以。”
吴雩把刻刀在手指间转了一圈,那几秒间他面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都落在步重华眼底,然后又别过目光笑了开来:“那也……行吧,反正你有钱。”
步重华蓦然变色:“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刻坏了再买一个。”吴雩随口道,探身从步重华颈间解下长链,顺带还在他冷俊的侧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才坐下身拿起刻刀,比划几分钟后终于落下第一笔,却是个内凹的下弧线。
步重华智商远高于常人,顷刻间就明白了他想刻什么。
果然吴雩第二笔是个上凸的抛物线,顶端与下弧线相接,尾端则交叉;第三笔是个小撇,第四笔是轻轻一点,便在戒指内侧刻出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简笔画小鱼。
“拿着,”吴雩把戒指丢还给步重华:“以后万一被宋局看见也不至于当场出柜,你可以说是自己没事买个戒指玩,童心未泯。”
他收起刻刀向外走去,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步重华冰冷的声音:
“其实你只是怕以后分手了,我又没舍得把这么贵的戒指丢掉,万一被发现解释不清对吧?”
吴雩脚步顿住。
“你要是真怕别人知道,开始我们就不该在一起。”步重华顺手从桌上拿起手机,对着他的背影讥诮地一晃:“宋叔叔,许局,廖刚,蔡麟,孟昭,王九龄……所有人都是警察,随着时间推移大家都会对咱俩是什么关系心知肚明,跟戒指没关系,戴不戴都是一样的。”
“……”吴雩吸了口气,回头温和地回答:“我没有那个意思,是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
“是的。”
步重华久久看着吴雩,一直隐约存在于他们两人中间的某种暗涌无声无息绷紧,空气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许久后吴雩从嘴里拿出那根棒棒糖,走去站在步重华面前,双手吊着他脖颈,略微仰头贴在他削薄的唇角边轻声说:“我没有怕被人知道,真的,你这么优秀的对象……”
步重华却一针见血且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你不是怕你被人知道,你只是怕我被人知道。”
他们两人嘴唇贴着嘴唇,吴雩浓密的眼梢登时一跳。
“但这没有用,你已经答应了这辈子以后跟我过。”步重华冷冷道,“如果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根本就拦不住。”
步重华以前虽然经常表现出控制欲,但并不像现在这么敏感易激怒,像是有根刺始终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刺激着他的神经。吴雩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瞳孔,不知怎么心里竟然生出一丝本能的怯意,少顷强迫自己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别冲动。要不我帮你再刻一个字?吴怎么样?”
步重华视线就这么直直盯在吴雩眼眶里,半晌才终于摘下那枚戒指,说:“好。”
吴雩知道自己任何反应都会被他一眼看穿,便只笑了笑接过戒指——那简单一个白金素圈却突然像是被赋予了千钧重量,仿佛每一刀都刻在它主人的仕途、前程甚至性命安危上,沉得几乎让人难以握住。
吴雩眼角余光瞥见步重华锐利的视线,刀尖下意识刻不下去,正在这时步重华新换的那个工作手机响了起来。
“你不接个电话?”
步重华置若罔闻:“周六接什么电话。”
手机还在不停地响,少顷自动挂断,紧接着私人手机和家里固话同时响了起来,大有你不接我就一直打下去的架势,显然津海市局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步重华终于深吸一口气接起书桌上的固话:“喂?”
许局的声音在工作私人两个手机的同时震响中传来:“你在家?!”
“在,怎么了?”
对面一阵喧哗跑动,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紧接着许局又回来了:“半小时前五桥分局报上来一起绑架案,人质是一名三十四岁女子和她三岁的儿子,情况非常紧急……”
“五桥分局又不是我的辖区,再紧急又关我什么事?”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不关你事?”许局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差点没咆哮起来:“步重华!我不管你这段时间不请假不上班是不是在跟组织耍脾气甩脸子,被绑架的那个女人叫彭宛!她儿子是毒枭万长文唯一在世的外孙!”
吴雩猛一抬眼,那瞬间步重华神情骤变。
“五桥分局刑侦支队已经派人去你家了,这只是个协助问话,正常的了解情况,你千万别跟任何人发生冲突,等我这就去五桥分局找那个姓候的老东西……”
叮咚!叮咚!
门铃伴随着纷沓脚步声响起,步重华和吴雩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疑。
“步支队!”有人在门外扬声道,“请开个门,知道你在家!”
吴雩刚一动,被步重华伸手按住示意他待在屋里,然后转身去外面打开门,皱眉道:“杨成栋?”
五桥公安分局刑侦副支队长杨成栋三四十岁,圆脸圆眼睛,说话中气十足,一步跨进屋二话也不说,手一挥就:“带走带走!”
步重华一把架住他,不悦道:“大周末的你又犯病了是吧,脱鞋!”
杨成栋:“………………”
杨成栋气急败坏,那脚硬生生被挡住了玄关后铮亮的大理石地砖前:“步重华——!你别给我装傻!外面多大事儿你不知道吗?赶紧跟我们上局里说清楚去!”
与此同时书房,吴雩迅速打开微信里那个他前两天才刚刚加入的“南城支队马列主义逢案必破玄学交流群”,群发了一条短消息,随后关掉瞬间爆炸起来的微信页面,抓起步重华的充电宝充电线,再转进主卧衣帽间,随手扯了两件换洗衣物,刚要关上衣柜门,突然瞥见了什么。
——层叠挂起的深处有个保险箱。
吴雩在这个家里的活动范围被他自己圈定得非常有限,似乎在刻意避免留下太多痕迹,尤其步重华的私人空间更是碰也不碰。这个衣柜他从来没打开过,第一次发现隐蔽处有个保险箱,心说姓步的这种闷骚精英阶级会在柜子里锁什么?传家珍宝还是初恋日记本?
这只是他心头一个闪念,紧接着步重华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万长文的外孙被绑架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事了?!”
“他外孙跟我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了?!”
“是我的种吗?”
“怎么不是……等等,你这个混账不要套我的话!”
手下怯生生插嘴:“杨副我们刚才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不是说好进门铐了就走吗……”
“对!铐了就走!”杨副支队气懵了:“你是排查社会恩怨的第一对象,不找你找谁!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回局里去!”
吴雩拎着一个运动背包快步走出书房,门口那拉拉杂杂八|九个人都没想到步重华家里还有人在,当时都愣了。只见他一按步重华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身后,低声道:“支队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廖哥说宋局跟他一起在五桥分局等你。”然后转身摸了半盒烟散给杨成栋他们,态度十分好:“不好意思,收拾东西耽误了些,我陪我们队长一起过去。”
“?”杨成栋接过烟,上下打量吴雩两眼,恍然大悟:“你不就是那热搜上跳楼的……”
吴雩说:“是,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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