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那时,毛毛经常背着吉他来我的小屋唱歌,我时常背起手鼓去他的毛屋打配合,大家在音乐上心有灵犀,琴声和鼓声水乳交融,一拍都不会错。
大冰的小屋和毛毛的毛屋是古城里最后两家原创民谣火塘酒吧,人以群分,同类之间的相处总是愉快而融洽的。
只是可惜,每年大家只能聚会一两个月。
毛毛、木头两口子和其他在古城开店的人不太一样,并不常驻,每次逗留的时间比一个普通的长假长不到哪里去。
然后就没影了。
我觉得我就已经算够不靠谱的掌柜了,他们两口子比我还不靠谱。木头马尾和毛屋开门营业的时间比大冰的小屋还少。虽说少,却不见赔本,尤其是木头马尾的生意,不少人等着盼着他们家开门,一开门就进去扫货,一般开门不到一周,货架上就空了,羡慕得隔壁服装店老板直嘬牙花子。
隔壁老板和我抱怨:违背市场规律,严重违背市场规律。
他说:他们家衣服到底有什么好的?没轮廓没装饰,清汤寡水的大裙子小褂子,怎么就卖得那么好?
我没法和隔壁老板解释什么叫品位、什么叫设计感,隔壁老板家靠批发义乌花披肩起家,店铺里花花绿绿的像摆满了颜料罐。
丽江曾经一度花披肩泛滥,只要是个女游客都喜欢披上一条花花绿绿的化纤披肩,好像只要一披上身立马就玛丽苏了。我印象里花披肩好像流行快七八年了,直到木头马尾素雅登场,才一洗古城女游客们的集体风貌。
木头说这是件好事,她说:这代表着大家的整体审美在提高。
我对这个看法不置可否,审美不仅是穿衣戴帽那么简单吧,她们披花披肩时听的是侃侃的《滴答》、小倩的《一瞬间》,为什么穿木头马尾时听的还是《滴答》和《一瞬间》?
为什么不论她们穿什么,都不忘了微信摇一摇、陌陌扫一扫?
我和毛毛探讨这个话题。
毛毛说:什么审美不审美的,那些又不是我老婆,我关心那些干吗?
他又说:你又没老婆,你关心那些干吗?
没老婆是我的错吗?没老婆就没审美吗?悲愤……好吧好吧,是的是的,我关心那些干吗?那我关心关心你们两口子一年中的其他时间都干吗去了?
毛毛回答得很干脆:带老婆玩儿去了。
我问:去哪儿玩了?
他说哪儿都去,然后拨拉着指头挨个儿数地名,从东北数到台北,有自驾有背包……
我悄悄问:天天和老婆待在一起不腻歪啊……
他缺心眼儿,立马喊过木头来,把她的手捏在自己怀里,贱兮兮地说:如果会腻歪,一定不是心爱的,心爱的,就是永远不会腻歪的。
木头问:谁说咱俩腻歪了?抽他!
我说:打住,你们两口子光玩儿啊,指着什么吃啊?
木头说:我们俩都有自己的工作啊,只不过都不是需要坐班的那种而已。另外,我们不是一直在开店吗?遇到喜欢的地方就停下来开个小店,安个小家,这几年也就在五六个地方置办了七八家产业吧。每个地方住一段时间,打理打理生意,工作上一段时间,然后再一路玩儿着去往下一个地方,每年边玩儿边干顺便就把中国给“吃”上一遍了。
毛毛歪头和木头说话:大冰这家伙真傻,他是不是以为我们是光玩儿不工作的?
木头一脸温柔地说:就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我老公有多努力多辛苦,抽他!
毛毛很受用地点头,说:咱们又不是活给别人看的,咱们平衡好咱们的工作和生活,走咱们自己的路,让别人爱说什么就说去吧。
这个“别人”是指我吗?
我说什么了我?我招谁惹谁啦?
我服了,拱手抱拳。
后来方知木头所言不虚,其他的不论,单说木头马尾这一项产业就远比旁人眼中看到的要出乎意料得多。我以为他们只开了滇西北这一家店,没想到连周庄都有他们的店。
其他的分店地址不多介绍了,我傲娇,没必要打广告拿提成,诸位看官自行百度吧。
如果对他们家衣服的款式感兴趣,可以顺便百度一下央吉玛,她参赛时穿的那几身演出服,好像也是木头店里的日常装。
百城百校畅聊会时,木头马尾正在筹备又一家新店。毛毛应该是扔下了手头的工作来帮我开车的,我应该耽误了他不少时间。
但他并未在嘴上对我卖过这个人情。
所以,我领情。
后来获悉,毛毛来帮我,是得到木头大力支持的,最初看到那条朋友圈信息的是木头,她对毛毛说:大冰现在需要帮助,你们既然是兄弟,如果你想去帮他的话,那就赶快去吧。
她只叮嘱了毛毛一句话,顺便让毛毛也捎给我:你俩好好玩儿,别打架。
俩爷们儿加起来都七十几岁的人了,打架?你哄孩子逗小朋友呢啊?
我也是三十大几的人了,眼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夫妻相处之道不算少了,各种故事都了解过,唯独没有遇见过这么奇葩的夫妻。
木头是个好老婆,她对“空间”这个词的解读,异于常人。
要是结婚后都能这么过日子,每个妻子都这么和老公说话,那谁他妈不乐意结婚啊!谁他妈乐意天天一个人儿上淘宝,连双袜子都要自己跑到淘宝上买啊?
好吧,我承认,当毛毛因为木头的存在而自我膨胀时,我是有点儿羡慕的。
不多,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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