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龙抽着支烟,摇摇晁晁地走在一条没有路灯的漆黑小巷里。这小巷是他回家的一条近路,他一般步行走这个方向时多从这里走。他身边并没带什么手下兄弟,只是孑然一人。
这是他艺高人胆大,也是到了他如今的这般地步与位置,整个岐山县已没什么人敢向他下黑手,所以他自信很安全,这些年来一个人走夜路也从没有出过什么意外。
他今晚喝了些酒,有些微醉,不过头脑却还清醒,只是有些头重脚轻,走起路来一脚低一脚高的,有如踏在波浪上。喝酒的原因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郁闷,他今天一整个下午的心情都并不好。
不好的原因是因为一个人,他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也不知道对方姓什么,并且根本不认识对方,只知道那家伙是个身材高大、戴顶棒球帽与大墨镜的行藏很可疑的家伙。
今天下午他到顺心超市本店找郑玉婷时,那家伙就已站在超市对面的马路上盯了超市很久。他当时并不知道,还是郑玉婷注意到,后来又从小玲那里听到了这家伙盯了很久的话,当时就怀疑这家伙可能要对超市不利,是前来踩盘子的。怎么不利,不外乎偷或抢,或是干脆别的竞争对手找来故意捣乱的。他当时想到这点,就立即冲了出去,但却被那家伙提前一步给逃了。\//\
这就已够他大龙哥很不爽了,所以他立即打电话吩咐了手下兄弟去查,并派了人来保护超市,连分店也一起派了人去照看。结果这戴棒球帽与大墨镜的家伙还真就于不久后去了分店,并还大胆地进去逛了一圈,买了些东西。
他手下兄弟在那人进去时没怎么注意,直到出来时才注意到。当即就几人跟了上去,并分抄包围。准备把这家伙拿下交给他来发落。但不想他手下这堂堂五、六个壮小伙儿,平常打架都是一顶一、个顶个儿的,这一次一起对一个却竟是失手。而且失手得莫明其妙,连人家衣角都没挨上一下。就在人家身周围两米左右,在人家开罐啤酒时一起全都趴下了。趴下了还起不来,直到人家上公交车走了方才爬起。
你说这窝囊不窝囊,简直窝囊之极!有几个胆小的竟还说撞鬼了。去***大头鬼吧,这都什么年月了,还谈鬼?这早就不是封建迷信的年代了,他周大龙虽然初中还没毕业,但也一直很相信科学的,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当即就把那几个家伙臭骂了一顿。但因此,他心情也就更不爽了,所以晚饭时忍不住就罐了几瓶啤酒。\//\
“鬼,去他妈地鬼吧,有鬼老子也照样砍!”想起来周大龙仍是不爽之极,心中窝火地喃喃自语骂了一句。
就在这时,忽然一点儿风没有的晚上,这小巷里凭地就刮起了一股阴风。突然而来的冷意忍不住让周大龙打了个哆嗦,又自骂了一声。深吸了口嘴里的烟。紧裹了裹身上地衣裳。
这风起得太突然太怪,也太阴冷。周大龙尽管再坚定的唯物主义,这时本正骂到鬼。也是不由有些联想地心里发毛。而就在这阴风刮过的同时,小巷尽头的唯一一盏路灯也忽然地啪啪闪了几下。灭了。
漆黑地小巷更加漆黑,周大龙的心里也忍不住更加有些发毛,坚定的唯物主义论也不禁开始有些动摇。而就与此同时,忽然一个飘飘渺渺的声音,仿自从他的心底响起,又仿自从四面八方传来般地道:“龙…哥…,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这飘渺的声音竟极是熟悉,周大龙忍不住想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却早已去年就已过世,尸体还是他亲眼见到送进焚尸炉地。想到此他不禁心头猛地一跳,心里更是发毛,头皮也觉发炸,面色立即化作了惨白,本还有几分的酒意立即就在这惊吓中全都醒了,嘴唇一抖,嘴里噙着的烟不由自主地掉落,在漆黑中划出一道哆哆嗦嗦的火线。半截烟掉落在地的同时,忽然间面前人影一闪,一个人就突地凭空冒了出来。这般突然地出现,甭管出现的是人是鬼,周大龙都不免“哇呀”一声地被惊吓了一跳,更吓得一个没站稳,往后坐了一个屁墩子。
这人略低着头,但周大龙坐倒下来,正好是要仰视看去,烟头未灭的那一点火光下,角度正对的周大龙一眼即认出,这却不正是他刚想到的那人还是谁?
“雄…雄飞,你…你,是人是鬼?”周大龙声音发抖嘴唇哆嗦地惊问。
这人影自然正是孟雄飞,他来找周大龙不是要与周大龙相认,而就是要扮鬼要吓周大龙。此刻听周大龙问,他阴阴地露出一个惨笑,仍是用那飘忽似四面八方一同响起地声音,反问:“你说呢?”
周大龙是亲眼见到过孟雄飞地尸体,并为他守过灵,且亲自把他尸体送进火葬场亲眼见到进了焚化炉地。这一番儿下来,那孟雄飞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眼前这个还用说吗?
那自然是………
“鬼!”坚定的唯物论主义者周大龙一声惊叫,转身爬起就跑。但才跑出了一步远去,忽然“砰”地一下就感觉到撞在一堵看不见地墙上,立即就把他给反弹了回来。
“鬼打墙!”周大龙心下忍不住冒出这字眼儿,更加惧怕地爬起再跑。但“砰”地一下,却又被撞回,再跑再撞,他终于认命地不再爬起,只是向身后大叫:“雄飞兄弟,你死那可是地震害的呀,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干吗来找我?”
“我没说是来找你索命呀?”孟雄飞嘴上飘飘忽忽地说着,心下不由好笑,想不到周大龙这么一猛人,原来也是如此怕鬼地。
“嗯?”听说不是来索命,周大龙心中稍定,不再那么怕了。颤颤嵬嵬地转头看了眼孟雄飞。见他果然没露什么凶相,心中也是稍信,哆嗦着爬起来身来转过面向孟雄飞道:“那你是在地底缺钱花了?你放心,明儿个就正是清明。我到时上坟一定给你多烧纸钱!缺房子我就给你烧房子,缺车子我就给你烧车子,缺什么你就说,一场兄弟。做哥哥的哪能让你挨穷了!”
周大龙说到最后,又是兄弟义气发作,也忘记怕了,心中大定地直拍胸脯儿保证。
孟雄飞道:“我什么也不缺。”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周大龙不禁一愣,随即又忽然想到地道:“哦,肯定是有什么放不下地事吧?那你来找我就对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哥哥保证给你办妥办到。”
孟雄飞道:“我是为我表姐的事来找你。”
周大龙不禁一笑,道:“我猜也是这,你放心,玉婷我一定给你照顾好,保证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孟雄飞简直忍不住暴起,凶恶地狠瞪了他一眼,阴声一字一顿地道:“我是叫你以后别再去烦我表姐!”
“啊……”周大龙不禁再愣,随即习惯地讪笑道便要装亲热地去搂孟雄飞肩头。手刚伸出来忽然意识到孟雄飞现在是鬼。忙又尴尬地迅速缩回来。然后道:“兄弟你这就误会了,我怎么是去烦玉婷呢。我是每天过去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儿的!兄弟你去了,哥哥我自然要替你照顾起你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这是当仁不让。”
孟雄飞倒也记得有次跟周大龙说起过,父母去后。表姐就算是他唯一地亲人了。不想周大龙却还记得,眼下借口过来,竟还跟“鬼”来争论。孟雄飞不禁“哼”了一声,道:“我表姐不需要你来照顾!”他说这句话时,念力又扬起一股阴风,更添阴森可怖,也更增了这句话的威吓力。
周大龙不禁又被阴风吹得身子一抖,终于想起眼前这个是鬼,哪里是人能来讨价还价的?恐惧地望着孟雄飞,脸色发白嘴哆嗦地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忽然猛地一下狠心,闭眼吼道:“我是真地喜欢玉婷的,兄弟你要不成全了哥哥,要不就现在索了我命去!”
孟雄飞倒不禁被他这以死明志地表现吼地一愣,愣然半晌,忽然“砰”地一下念力把他狠狠撞飞了出去,冷声地绝然道:“老子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就是不要再去烦我表姐。反正我表姐不高兴,我也就不高兴,别以为不怕死就了不起,让你生不如死地有得是。念在咱们交情一场,我今晚也不难为你。记住我的话,我还会再回来的!”说罢,飘然而去,声音渐渺。
周大龙小心地睁开眼来时,孟雄飞已不见了踪影。他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仰躺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那一下狠心,可不知耗了他多少的勇气,现在是后怕不已,只觉双股颤颤,腿都软地站不起来。
喘息了好一会儿,他慢慢扶墙爬起,然捂手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烟与火儿来,打开烟盒,叨了一根烟出来,打了好几次方才打着打火机地火儿。哆嗦着点燃,深吸了一口。随着烟雾进入肺里,方才慢慢压下了他心中的恐惧。长长吐出口烟气的同时,他“咚咚”直欲跳出胸腔的心也才慢慢平稳下来。
“妈的,老子再也不他妈唯物主义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那能有错儿?封建迷信一点儿没错,鬼这玩意儿还真他妈就是有地!”周大龙倚着墙将一根烟迅速吸完,最后扔下烟蒂狠狠踩灭,然后站直起身体大步而去。心下已大定主意明天上坟,一定要给孟雄飞多烧纸钱,还有房子车子,反正那花圈丧物店里有的一概买下,一股脑儿都给孟雄飞烧送去。
孟雄飞站在旁边的一处楼顶俯看着周大龙离去,轻叹了口气。周大龙刚才以死明志,他对周大龙的真心喜欢那是真信了,也全信了,也挺有些佩服与感动。
可他也明确知道,自己表姐也是真的一点不喜欢周大龙的,有的恐怕只是讨厌。如此,那这问题也就很简单了,这没什么对错,他反正一定是站自己表姐这边儿的。他要的是让自己表姐开心快乐,周大龙让她讨厌,那就要赶他走,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也不管他是对是错,还是真是假。
就像他对周大龙说地,“我表姐不高兴,我也就不高
这不需要什么理由,就是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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