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縯其实真不是个心肠很硬的人,对于刘氏宗亲,他一直都很维护,也恰恰因为这样,他在宗亲中的威望才会那么高,一呼百应,不管是同辈还是长辈,都愿意以他马首
是瞻。
听着大哥对刘玄的评价,刘秀暗暗叹了口气,今日刘玄表现得太完美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哥,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刘縯并没有把刘秀的提醒听进去,在他心中,刘玄就是个胆小懦弱的草包,完全不足为虑。
翌日,早上,更始朝廷开了第一次的早朝。
对于刘秀而言,这次也是他第一次上早朝。刘秀的态度,还是挺郑重其事的,他穿着汉代武将的红色官服,头顶红色的武冠,也就是鶡冠,腰系玉带,足蹬短靴。
这一身行头刘秀早就有了,在舂陵起事的时候他便穿过,只不过之后再穿到的机会不多,现在参与朝议,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把行头都穿戴整体,刘秀看向站立在旁的许汐泠,问道:“汐泠,你觉得怎么样?”
正在怔怔发呆的许汐泠猛然回过神来,玉面微红,含笑说道:“主公穿得很正规,也很……考究。”她本来想说的是俊朗。
刘秀身材修长,个子高,体型又匀称,典型的衣架子。
只不过他五官英俊,面白如玉,平日里穿着便装,给人的感觉有几分书卷气。现在换上武官的官服,多了几分阳刚的锐气,整个人看起来器宇轩昂、英姿飒爽。
刘秀低头看了看,总感觉缺了点什么,过了片刻,他打了个响指,说道:“官印!”
刘玄登基,封了百官,可是根本没有配发官印。别说官印这么高级的产物了,即便是官服,更始朝廷都没有,也配发不下来。
刘秀敲了敲额头,说道:“刘全!”
“在!”刘全急忙上前两步,躬身施礼。
“我记得你以前提过,好像是得到过一枚印章。”
刘全眨了眨眼睛,回想了片刻,恍然大悟地说道:“是、是、是,公子想要的话,小人现在就去取来!”
“嗯。”刘秀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声。
刘全转身跑了出去,时间不长,他从外面回来,手中托着一枚半个拳头大小的印章。
印章是玉制的,玉的质地一般,不是稀奇之物,印章的底部,是由小篆刻写的六个字:定武侯家丞印。
西汉初年,小篆体是书写文字的主流,不过小篆书写固然好看漂亮,但太过复杂,后来隶书逐渐取代小篆,成为书写文字的主流。
隶书是没有小篆体那么漂亮,但优势是书写简单。
刘全弄来的这枚印章,是用小篆体刻的,当下,还真没有几个人能认出来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字。
当然了,刘秀是太学生,自然认识小纂体,同时他也很笃定,绿林系那边,没人能认识这些字。
定武侯家丞印,顾名思义,这是定武侯府家丞的印章。家丞是什么官呢?说白了,就是管家,相当于刘全在刘秀府邸的职位,这枚印章,倒是挺配刘全的。
刘秀觉得自己现在正缺少一枚官印,便把这枚定武侯家丞印的印章要来,挂在自己的腰间,滥竽充数,反正也没人认识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如果这位武定侯还活着的话,知道了这件事,估计做梦都能笑醒,刘秀竟然佩戴着他家丞的印章。通过这件不起眼的小事,也能看得出来,刘秀性格当中,也有好慕虚荣的那一面,只不过不太明显罢了,即便他偶尔做出好慕虚荣的事,周围的人也看不出来,反倒会被
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刘秀就是穿着一身正统汉代武将的官服,佩戴着定武侯家丞印的印章,去上的早朝。就如刘秀所想的那样,没人认识这枚印章上写的是什么字,反正大家都认识那是一枚印章,感觉刘秀挂在腰间,走起路来还挺威风的,不少绿林系的大臣,都向刘秀投去
羡慕的目光。
绿林系这边的人,没人穿官服,他们也不懂这些,反正看什么漂亮就穿什么,站在所谓的朝堂上,一个个花花绿绿,五光十色的。
这次的朝议,主要是商量汉军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汉军在南阳的势力已基本得到巩固,唯一还没被汉军攻占的就是宛城,不过宛城太过坚固,己方一时半会也打不下来,但己方扩张的步伐不能都耽搁在宛城这里。
王匡提出,己方应向颍川方向发起进攻。
颍川郡,黄帝的出身之地,一直都是大郡,也是除京师之外,人口最密集最集中的地区。
汉军倘若能占领颍川郡,不仅可以进一步壮大汉军的实力,更能让颍川和南阳,互成犄角之势,在以后对抗新莽朝廷时,汉军能拥有不小的地利优势。
在对抗王莽的问题上,绿林系的内部意见就不统一了。陈牧是第一个反对出兵颍川的。他皱着眉头说道:“颍川可是大郡,郡军、县兵众多,而且严尤、陈茂就在颍川。虽说我军在夕阳聚打败了严尤、陈茂,但其主力尚在,现
在出兵颍川,未免太冒失了吧?”
此时严尤、陈茂已退至颍川,只不过麾下的大军还没有被王莽收走。王匡正色说道:“严尤、陈茂刚吃过一场大败仗,元气大伤,士气低落,现在可正是一举击溃他二人的好机会。倘若让他二人得到喘息之机,缓过这口气,严尤、陈茂一部
,将是我方的心腹大患!”
廖湛支持陈牧的主张,也不建议打颍川。他说道:“宛城还未攻陷,又要去打颍川,多线作战,于我军十分不利,何况,我军目前尚不具备多线作战的实力。”
王凤说道:“新帝登基,我军将士,士气正盛,现在不打颍川,还等待何时?我建议,即刻出兵颍川!”
到底要不要出兵颍川,柱天系这边还没表态,绿林系的内部已先争吵成了一团。王匡、王凤、王常都支持出兵打颍川,陈牧、廖湛则反对出兵颍川,而像朱鲔、张卬这些人,让他们出个阴谋诡计还可以,但真让他们参与大战略的谋划,没一个能派上
用场的,一个个缩着脖子,低着头,皆不敢吱声。
两边人争执不下,最后王匡一跺脚,看向刘縯,说道:“伯升,你说说你的想法,我们是该打颍川,还是不该打颍川。”嗬!问到自己头上了!刘縯淡然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不管是打颍川,还是不打颍川,总之,我需要三万将士,继续围困宛城!岑彭是我方的心腹之患,一日不能攻陷
宛城,就如同在我方的心头上插着一把刀子!”
刘縯现在已经横下一条心,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反正我就是要打下宛城。在内心而言,刘縯还挺感激岑彭的。
如果没有岑彭这个钉子户,他想合情合理的继续主掌兵权,还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王匡气呼呼地白了刘縯一眼,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他转头看向刘玄,气呼呼地问道:“陛下之见呢?”
刘玄哪知道己方该不该打颍川,如果他有这么大的本事,早就成为绿林军的首领之一了。
他吞了口唾沫,向前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定国公认为,是当打还是不当打呀?”
王匡鼻子都快气歪了。他怒声说道:“我在问陛下呢!”
刘玄咧了咧嘴,向下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刘秀的身上,如同找到救星似的,问道:“阿……阿秀的意见呢?”
其实就该不该打颍川的问题上,刘秀也有些举棋不定。现在严尤、陈茂刚败,士气、元气都没恢复过来,正是趁胜追击的好机会,从这点来看,己方应该打颍川。
可刘秀又担心,在己方攻打颍川的时候,王莽会突然派军,挺近南阳。进攻颍川,南阳必定空虚,根本挡不住王莽的大军,己方又当如何应对?
一边是战机,一边是风险,实在是令人左右为难。刘秀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臣不知。”
王匡瞪了刘秀一眼,你不知就早点说,吭哧了半天,就憋出个不知道。他向刘玄插手施礼,说道:“陛下,我主张攻打颍川!”
“陛下,我亦主张攻打颍川!”王凤、王常双双插手施礼。“陛下,万万不可打颍川!”陈牧、廖湛急声说道。
绿林系的三巨头,新市军的王匡、下江军的王常,都建议打颍川,平林军的陈牧,则反对打颍川。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以二比一的优势,主战派取胜。
刘玄深吸口气,清了清喉咙,说道:“那么,就……就依照定国公之见,我方,出兵攻打颍川!可是,当由谁来领兵呢?”
让王匡张罗行,可一听到要领兵打仗了,王匡立刻不吱声了。
见状,陈牧、廖湛都差点气乐了。陈牧正想挖苦王匡两句,王常拱手说道:“陛下,臣愿领兵出战!”
刘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除掉围困宛城的三万将士,我方的可用之兵,不足两万。”他说这话,也是在提醒在场的众人,他手底下的三万将士,谁都别想抽走。
王常自然能听出刘縯的话外之音,他说道:“臣愿领兵五千,进取颍川!”
刘玄挠了挠头,干咳一声,支支吾吾地说道:“只……只率五千兵马,这……这也太……”太儿戏了吧?
他话没说完,刘秀跨步出列,拱手说道:“陛下,臣愿领兵五千,与王将军兵分两路,进取颍川!”
王常、刘秀,各率五千兵马,那也才一万人而已,而目前颍川的总兵力,得有七、八万人往上。“哎呀……”刘玄叹了口气,一脸的为难,他看向王匡,你主张出兵颍川,可己方现在就这点可用之兵,这仗怎么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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