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感激涕零的何鲁,刘秀笑了笑,话锋一转,问道:“何先生,颍川这里,最大的粮商是谁?”
何鲁一怔,仔细想了想,正色说道:“应该是吕允,他是太守吕连的从弟。”
刘秀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只要何掌柜肯一心一意地帮我汉军做事,以后,亦可取而代之。”何鲁诧异地眨眨眼睛,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又要屈膝跪地,刘秀抢先一步,搀扶住他,笑道:“何掌柜不必如此多礼。说起来,妙英小姐帮过我,单凭这层关系,我也
不会亏待何掌柜!”
“是、是、是!刘将军所言极是!从今往后,小人一定尽心尽力,为汉军做事,为刘将军做事!”
为汉军做事,他是以平常的语气说的,为刘将军做事,他是加重了语气说的,他这句话的重点,也就很明显了。
刘秀暗道一声聪明,他乐呵呵地说道:“快到晌午了,何掌柜和妙英小姐不妨留下来,一切吃顿饭吧!”
“这……这未免也太叨扰了吧?”
话是这么说,可何鲁的嘴巴已经乐得合不拢。自家的闺女,还真是自己的福星,巴结上刘秀这座靠山,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刘秀摆手说道:“谈不上叨扰不叨扰的,只是一起吃顿饭而已!”
中午,刘秀令人准备了丰盛的酒菜,与何鲁、何妙英父女二人一同吃的饭。
离开县衙,在回家的路上,何鲁都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如同身在云端,有不真实感。
何鲁瞥到闺女皱着秀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哈哈一笑,说道:“妙英啊,看得出来,刘将军对你很有好感,以后有时间,就经常过来走动走动。”
何妙英暗叹口气,她怎么没看出来刘秀对自己有好感呢,不过她倒是看出来刘秀对自己的阿翁很有好感。
家翁在襄城既不是士族,又不是德高望重的学者,堂堂汉军首领之一的刘秀,为何会对家翁青睐有加呢?
这只有一种解释,刘秀看重了家翁手中的粮食,但现在整个襄城都已经被汉军控制了,刘秀想把家翁手里的粮食都弄出来,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如此礼遇。
至于刘秀更深层次的用意,就不是她所能理解的了。
同样不能理解的还有贾复、马武等人。
等何家父女离开之后,马武好奇地问道:“主公,何鲁只是个粮商而已,我们需要粮食,只需一句话,他还敢不乖乖交出来,何必对他如此客气?”
难道是主公看上人家的闺女了?可也不像啊,吃饭的时候,主公眼中只有何鲁,根本没有何妙英。
见众人都在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自己,刘秀淡然一笑,说道:“拉拢何鲁,扶植何鲁,都只是在为以后做打算罢了。”
大哥以为,只要牢牢把握住兵权,就可以随时把刘玄踢下皇位,取而代之。
不过在他看来,大哥把事情想简单了。刘玄在皇位上坐的时间越久,他的地位就越稳固,以后也越难动摇。
大哥真要取而代之,弄不好就会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步。
真到了那一天,手里光有兵是不行的,还需要掌握战争资源。这个战争资源,包括人才、矿产、钱财等等,其中最重要的一项,莫过于粮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中无粮,又岂能打仗?
刘秀拉拢和扶植何鲁,就是在为以后铺路,他必须得掌握一条属于自己的粮道,如此,方能为大哥日后的大业出一份力。何鲁这个人,能在李文和贾轩的眼皮子底下活的如鱼得水,大发横财,说明他够机灵,能做到八面玲珑,他削减了脑袋向跻身于士族阶层,说明他够有野心,够有上进心
。这些因素,都是刘秀看重何鲁的点。
当然,要如何才能把何鲁这个人牢牢掌控住,还需要花费一番心思。
不过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当天晚上,襄城最大的粮仓,也就是永仓粮铺主店的大粮仓,突然起火。这一把大火,把襄城的半边天都烧红了,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人们才算把这把火扑灭。
不过整整一大粮仓的屯粮,也被这场大火毁于一旦。
何鲁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等到天色放亮,他去到县衙,见到刘秀后,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哭得老泪纵横。
还没等何鲁解释起火的缘由,襄城的士族们来到县衙,面见刘秀的是十几名士族族长。
看到跪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的何鲁,人们皆无怜惜之情,还都狠狠瞪了何鲁一眼。一名上了年纪的士族族长向刘秀拱手,深施一礼,说道:“刘将军,我等昨日,都花了重金在永仓粮铺订了粮食,打算赠于汉军弟兄,以解汉军弟兄的燃眉之急,可未想到
,他何鲁心怀叵测,在自家粮仓放火,将我等订下的粮食,统统烧毁,何鲁心思歹毒,欲置刘将军和汉军弟兄于死地,还请刘将军即刻下令,诛杀此贼!”
何鲁一听这话,当场就吓傻了。粮仓失火,他的损失可更大啊,他脑子进水了去焚烧自家的粮仓?这些士族族长,是想合起伙来弄死自己啊!
“冤枉!刘将军,小人冤枉啊!”何鲁在地上,向前跪爬两步,大声哭喊道:“粮仓失火,绝非小人所为,刘将军明察,刘将军明察啊!”
刘秀没有蠢到去相信这些士族族长的话,不过他也绝不相信永仓粮铺的失火是出自意外。他眯缝着眼睛,目光深邃地看着何鲁,许久都是一声没吭。
这时候,铫期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向刘秀插手施礼,说道:“主公!”
刘秀点点头,对在场的各士族族长说道:“诸位都请先回府!”
“刘将军,粮仓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起火,事出诡异,必是何鲁所为!”
“是啊,刘将军可不要放过何鲁这个小人!当抄他的家,让他偿还我等的损失!”为了从永仓粮铺买粮食,他们每一家可都交出了不少的钱财。
“好了,我知道了,等调查清楚,我自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列位都先回去吧!”
“是!刘将军,小人告退!”各士族族长离开的时候,还没忘狠狠剐何鲁一眼,如果眼神能变成刀子的话,估计何鲁现在都被他们千刀万剐了。
何鲁此时流的不仅仅是眼泪和鼻涕了,更多的是冷汗。
要知道他的粮仓里面,的确有很多粮食是被各士族订下的,而这些粮食,各士族又准备转送给汉军。
说白了,那已经是军粮,军粮在自家的粮仓里被烧毁,他如何能负得起这么大的责任?
他向前连连叩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哽咽道:“刘将军,粮仓起火,真的不是小人所为啊……”
他话没说完,刘秀打断道:“即便不是你所为,也有失职之过。”
何鲁身子猛的打个冷颤,一头顶到地上,身子哆嗦个不停,但也无言再做解释。刘秀说的是事实,他解释的再多,也改变不了粮食被烧毁的这个事实。
“吃一堑长一智吧,这样的事,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发生!”说着话,刘秀拉着何鲁,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何鲁诧异地看着刘秀,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刘秀问道:“各士族族长在你永仓粮铺订了多少粮食?交了多少钱?”
何鲁小心翼翼地看眼刘秀,忙又低垂下头,小声说道:“他们……他们总共订了一千多石粮食,交了……交了近百万钱。”
正常时期的粮价,一石粮食不到两百钱,一千石粮食,也就十几万钱,而现在,就算颍川郡这个地方还不算缺粮,粮价都翻了好几倍。
可是百姓们的收入并没有增加,反而还因为王莽制定的各种苛捐杂税大幅缩减,可见,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会有多艰苦。
这个时期,全国各地,到处都有人揭竿而起,大大小小的起义军,数以十计,甚至百计,这也就不难理解了。
谁要让百姓们活不下去,百姓们自然也会让他活不下去。
刘秀沉吟片刻,说道:“如数赔偿给人家吧!”
何鲁暗暗咧嘴,小声说道:“如数赔偿,肯定不会让士族满意,按照规矩,未能履约,要……要加倍赔偿!”
“那就加倍赔偿好了!”
“可是……可是……”可是加倍赔偿了士族,他以后还拿什么去农民手中收粮?
他没好意思说出口,刘秀倒是明白了他的难处。他眨了眨眼睛,问道:“何掌柜,倘若我借给你两百万钱,你可以收上来多少粮食?”
何鲁一惊,诧异地看着刘秀,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急声说道:“小人……小人至少能收来五千石的粮食。”
两百万钱,能收上来五千石粮食,你收了人家一百万钱,才卖出一千多石粮食,这其中的利润,还真是巨大啊!
见刘秀看着自己,笑得别有深意,何鲁缩着脖子,颤声说道:“他们来买粮食的时候,小人……小人还没调价呢!”
“其实,是你想在士族身上大大的捞上一笔吧!”
刘秀未必喜欢士族,但他更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说谎。他说道:“我对何掌柜,是以诚相待,可何掌柜当我是傻子不成?”何鲁打个冷颤,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边连连叩首,边急声说道:“小人……小人是想赚士族一笔钱,再……再拿这些钱,收来更多的粮食,赠予将军,希望能以此讨得将军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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