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在群臣的建议下,将冯异一案交由廷尉邓晨审理。
廷尉府的大牢里没几个人,案件能重要到上交给廷尉府,那必然不是小案子,就目前而言,廷尉府还真没亲自处理过几个案件。
冯异被关押在单间的牢房里,环境还不错,起码里面有厚厚的草席子,还有被褥,环境也干燥,与寻常大牢的阴冷、潮湿相比,这里的条件堪称极好。
邓晨走进大牢,把随行人员安排到远处,他独自一人来到冯异的牢房前,将房门打开,走了进去。
见邓晨来了,原本坐在草席子上的冯异立刻起身,拱手施礼。
邓晨向他摆了摆手,示意冯异坐下。他走到冯异近前,也坐了下来,皱着眉头问道:“公孙,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谋反?”
冯异面色一正,说道:“我绝不会做出谋反之举。”
听闻这话,邓晨放下心来,只要冯异没有谋反,只要他没有踩过这条红线,那么无论犯了多大的案子,一切都好说,还有得商量。他问道:“你为何杀长安令?”
“长安令私通公孙述,我不能留他!”
“那为何又杀了御使李炳?”
冯异啧了一声,说道:“李炳不是我杀的,如果真是我所为,我绝不会不认账。”
邓晨又问道:“三辅百姓真有称呼你为咸阳王?”
冯异笑了,苦笑,说道:“我驻守三辅,事情已经够多了,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别人叫我什么?”
邓晨看着冯异,眉头紧锁,其实冯异身上的案子,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可陛下为何还要把冯异弄到廷尉府来呢?
冯异固然有错,但只这么点过失,又算得了什么呢?以冯异和陛下的交情,陛下实在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尤其是看到冯异一派轻松的模样,感觉更不对劲,现在冯异哪有被关入大牢的提心吊胆,反而更像是来做客的。
见邓晨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自己,久久没有言语,知道他必是起了疑心。
冯异挠了挠头,琢磨了片刻,伸手入怀,从中掏出一块玉符,递给邓晨。
邓晨接过玉符,定睛一看,不由得脸色大变,他下意思地站起身形,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是……”
冯异对邓晨一笑,起身说道:“想必,陛下很快就会派人来召见伟卿了!”
邓晨一脸的惊诧,问道:“公孙,你和陛下到底在搞什么鬼?”
冯异想了想,含笑说道:“还是等伟卿见到陛下,由陛下来说吧!”说着话,他把玉符从邓晨的手中拿回来,还很宝贝的擦了擦,重新揣入怀中。
邓晨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次陛下之所以把冯异弄到廷尉府,肯定不简单。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我就觉得奇怪,以你和陛下的交情,陛下又怎会拿这么点小事来治你的罪……”
他话还没说完,一名随从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站在牢房外,向邓晨躬身施礼,急声说道:“邓廷尉,陛下召您入宫!”
邓晨下意识地看向冯异,后者已然坐回到草席子上,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心中暗笑,向外面的随从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说完话,他又看眼冯异,迈步向外走去。
临离开大牢之前,邓晨还特意交代道:“我不在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入大牢,倘若出了差池,我拿你等是问!”
在场的狱卒们纷纷躬身施礼,齐声说道:“属下遵命!”
邓晨离开廷尉府,去往皇宫。在清凉殿,邓晨见到刘秀。刘秀对邓晨一笑,说道:“伟卿一定对于公孙之事很是疑惑吧?”
听闻这话,邓晨刚要开口说话,突然顿住,看了看左右。刘秀向外一挥手,说道:“都退下吧!”
以张昆为首的内侍们纷纷退出大殿,等他们都出去了,邓晨向前走了两步,说道:“公孙身上怎会……怎会有天子玉符?”
“是我送于他的。”刘秀示意邓晨坐到自己的近前,说道:“这次,我把公孙打入廷尉府,其实只是做一场戏罢了,做给公孙述看的戏!”
说着话,刘秀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向邓晨讲述一遍。
邓晨是刘秀的亲姐夫,虽说二姐刘元早已殒命于小长安聚,但他二人之间的那份亲情一直都在,刘秀对邓晨也是非常之信任。听完刘秀的话,邓晨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难怪冯异被下廷尉大狱,他还一点都不怕,也一点不担心,原来这是陛下、冯异、李由事先谋划好了的,其目的是为了蒙蔽公孙
述。
邓晨长长吁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他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微臣原本还担心,陛下是不是误会了公孙,现在看来,反倒是微臣误会了。”刘秀哈哈大笑,过了片刻,他收敛笑容,说道:“这次的布局,也少不了伟卿相助,今晚,你要偷偷放走公孙,还有,记得要找个稳妥之人,继续假扮公孙,留在廷尉狱中
,不得让任何人与之相见!”
邓晨边听边点头,应道:“微臣明白。”
刘秀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段时间,去廷尉府的人会很多,有些人可能是为公孙求情的,但也不乏要治公孙罪的,你想办法应付过去。”
“微臣明白。”
“还有,公孙的家人也很可能会到廷尉府,对其既不能太蛮横,也不能太过亲近,其中的尺度,伟卿你要自己把握好。”
“微臣明白。”
刘秀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这才让邓晨回去。
当晚,邓晨秘密放走了冯异,在廷尉府的后门,早就有人在等候。冯异出了后门,直接钻入马车内,马车片刻都未多做停留,赶车的车夫挥动马鞭,驱车离开。
送走了冯异,邓晨回到府内,安排自己的一名心腹家仆,换上囚服,披头散发的坐在牢房里,假扮冯异。
这名家仆的年纪与冯异相仿,身材也相差不多,加上披头散发的,遮挡住面庞,打眼一瞧,还真就难以分辨。
冯异乘坐的马车,在城内绕了一圈,确认无人跟踪,这才直奔城门而去。以天子手谕,叫开城门,马车飞奔出城,一路向西,直奔长安而去。
这次,刘秀和冯异等人的布局很隐秘,知道事情真相的,屈指可数,除了刘秀,便只有李由、邓晨、花非烟这几人。征西大将军冯异被天子下了大狱,而且还被关押在廷尉狱,这可不是件小事。来到廷尉府,找邓晨求情的人不在少数,同样的,要求与邓晨同审冯异的也大有人在。对这
些人,邓晨是能不见就不见,实在推脱不了,见面之后,他只说几句便匆匆离去。
当天下午,冯异的夫人张氏,携二子来到廷尉府,求见邓晨。说起来,邓晨最怕见到的就是冯异的家人,他都没法去向冯异的家人做出解释。
邓晨硬着头皮,接见了张氏以及冯彰、冯欣。冯彰是冯异的长子,十三、四岁大,冯欣是次子,七、八岁大。见到邓晨后,张氏拉着二子,一同给邓晨跪了下来。
见状,邓晨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把张氏和冯彰、冯欣一并搀扶起来,说道:“嫂夫人这是作甚?这不是折煞伟卿吗?”
“还请邓廷尉以实相告,我家良人到底所犯何罪?”在当时,妻子称呼丈夫,一般都用‘良人’这个称呼。
“呃……”邓晨支吾片刻,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案,嫂夫人不必太过担心,带着两个孩子,还是回府等消息吧!”
所犯不是大案,又怎会被关押在廷尉府?张氏不信邓晨的说词,问道:“邓廷尉,能否让妾见一见我家良人?”
“这不行!”即便他派人假冒了邓晨,但能唬得住旁人,绝对唬不过张氏。
见张氏闻言,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邓晨暗暗咧嘴,清了清喉咙,说道:“这……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不准任何人见公孙,我……我也没办法啊!”
“我家良人到底所犯何事?如果不是大案,陛下又怎会如此绝情?”张氏哽咽着说道。
邓晨正色说道:“嫂夫人还是先回家等消息吧,再过个三五日,等事情调查清楚了,自然会还公孙一个公道!”
说完话,他话锋一转,又道:“在下还有些要务处理,请恕伟卿失陪!”
“邓廷尉……”张氏还想叫住邓晨,等邓晨业已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在邓晨这里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张氏带上两个孩子,直接去了皇宫,求见刘秀。
对于冯异的夫人来见自己,刘秀一点也不意外,他称病未见张氏,只是令人带话给张氏,让她带两个孩子回府等消息。
张氏也豁出去了,带着两个孩子,于宫门外下跪,只求天子召见。花非烟将宫外的情况通知给刘秀,后者的身子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但最终还是按捺住了。
他沉吟片刻,说道:“就……就先让他们在宫外跪一会儿吧!”
冯异可是因为‘重罪’,被关押在廷尉府,如果他这么快就见了冯异的家眷,那么这出戏就显得太假了。
张氏和冯彰、冯欣这一跪就是一下午,等到天色渐黑的时候,邓禹急匆匆地赶到皇宫外,劝说张氏回府。
张氏表示,今日若见不到天子,她就一直跪在这里,天子什么时候同意见她,她就什么时候起身。
邓禹长叹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嫂夫人这不是在帮公孙,而是在害公孙啊!”见张氏面露惊讶之色,邓禹反问道:“嫂夫人可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这是逼宫!公孙即便无罪,或者只犯下小罪,现在也要被嫂夫人连累了。再者说,嫂夫人不为自己
着想,也该为两个孩子想想,累坏了身子,以后悔之晚矣!”
邓禹能说会道,只三言两语,便把张氏吓出一身的冷汗。最后,邓禹连劝带吓,总算是说动了张氏,他亲自把张氏和冯彰、冯欣送回冯府。
路上,邓禹还一再表示,陛下和公孙交情莫逆,关系非比寻常,哪怕公孙真犯下重罪,陛下也会网开一面,让她不必太过忧心。
洛阳这边的事,很快也传到了成都。听说冯异被刘秀下了大狱,公孙述兴奋得差点蹦起来。就目前而言,最让他忌惮的人,就是冯异。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冯异离他最近,对他能构成最直接的威胁。
另外,他一直都对三辅垂涎三尺,可是有冯异在,他根本不敢出兵,现在冯异被刘秀下了大狱,无形当中,是帮了他的大忙,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成都,皇宫。朝堂之上。公孙述环视左右的大臣,难掩脸色的喜色,说道:“冯异入狱,现,三辅驻军群龙无首,正是我军出兵三辅的最佳时机,不知哪位将军,愿领兵出征,立下不世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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