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幽摔出去好远,等身子停下来后,她立刻从地上坐起,瞠目结舌地看着房顶已然塌陷下去的茶舍。要知道阮修可就在里面,塌陷的屋顶,是把他给拍在了下面。
她喃喃说道:“阮……阮修死了吗?”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大名鼎鼎,那么厉害的阮修,就这样被砸死了?刘秀从地上慢慢站起身形,举目望着只剩下残垣断壁的茶舍,微微眯缝起眼睛。
刘秀又没有透视眼,他也不清楚被砸在茶舍里的阮修究竟是死是活。
他深吸口气,迈步正要走过去查看,猛然间,就听身侧传来破风声。刘秀反应极快,身形一晃,向后倒掠。
嗖——
一支斜侧飞射过来的弩箭,几乎是贴着他的前胸掠过。
紧接着,一名一手持剑,一手持弩的黑衣人,向他猛冲过来。刘秀手中已没有武器,看着冲向自己的黑衣人,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黑衣人来到刘秀的近前,二话不说,分心便刺。还没等刘秀躲闪,不远处的洛幽用脚尖在地上用力一点,啪的一声,一团泥土飞射出去,正打在黑衣人的脸上。
虽说黑衣人有蒙面,但眼睛还是露在外面的。洛幽踢过来的泥土,顿是洒入他的眼睛里。黑衣人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扔掉弩机,捂住自己的双眼。
趁此机会,刘秀先是侧身,然后顺势甩出一脚,正中黑衣人的下颚。这势大力沉的一脚,把黑衣人踢的向上蹿起了一下,仰面而倒。
刘秀捡起地上的弩机,看了看里面,还有一支弩机,他没有片刻的迟疑,对准倒地不起的黑衣人就是一记弩机。
啪!噗!
飞射出去的弩箭,正中黑衣人的眉心,黑衣人连声都没吭一下,当场毙命。
刘秀转头看向一旁,保护自己的羽林郎还在和众多的黑衣人混战在一起,双方各有伤亡,很多人即便还在拼命厮杀,但身上已有多处挂彩。正在他观望的时候,忽然间,就听哗啦一声,只见茶舍塌陷的废墟下,突然探出来一截剑身,紧接着,剑身横划,又是哗啦啦一连串的脆响声,有一条人影竟然从瓦砾当
中站立起来。这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不过此时已是灰头土脸,在他手中,还提着一柄长剑。此人正是被塌陷屋顶砸在下面的阮修。看到从废墟中站起的阮修,洛幽脸色顿变,忍不
住惊呼出声,下意识地连退了好几步,来到刘秀身边,两只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刘秀的衣袖,颤声说道:“他……他还活着!阮修他还活着!”
那么沉重的屋顶塌陷下去,正常人被拍在下面,早就被砸死了,可阮修竟然还活着,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刘秀的面色也凝重起来,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阮修并非毫发无损,他的头部明显受了伤,滴淌下来的鲜血将他的左眼都快染成红色。
阮修先是低垂着头,过了片刻,他甩了甩脑袋,头也随之慢慢抬起,他一只眼睛亮得惊人,另只眼睛红的惊人,看向刘秀的眼神,锋利的如同一把尖刀似的。
“刘秀,今日你必须死!”阮修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他身子先是向下一低,紧接着弹跳而起,随着他从废墟当中蹦出来,还带起无数的碎石块和尘土。
刘秀暗暗咧嘴,他快步来到黑衣人的尸体近前,将尸体手中的佩剑拿了过来。
他单手持剑,正准备迎战阮修,这时候,街道的两头各传来轰隆隆的脚步声,很显然,街道的两端正有大队人马在赶过来。阮修冲向刘秀的身形猛然顿住。这时候赶过来的,一定是城内的守军。他现在头部遭受重创,脑袋都是晕沉沉的,头重脚轻,一只眼睛几乎已无法视物,在这种情况下,
他很难在短时间内击杀刘秀,可时间拖得一久,刘秀的援军赶到现场,那时,别说自己杀不掉刘秀,连自己能不能逃脱掉都两说。虽说心里恨极了刘秀,但阮修还没有失去理智,他眯缝着一只眼睛,抬起手中剑,指向刘秀,一字一顿地说道:“刘秀小儿,你的首级就先寄存在你的肩膀上,改日,我一定亲手取走!”说完话,阮修都没管其它的那些黑衣人,身形一晃,向茶馆的另一侧掠去,到了一座宅子前,他身形一跃而起,仿佛一头巨鹰,直接蹿到宅子的屋顶上,随
后,他几个起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随着阮修一走,现场的那些黑衣人也无心恋战,随着一声悠长的哨音,黑衣人分向四面八方逃走。
羽林郎不敢贸然追击,人们第一时间来到刘秀的四周,把他死死护在当中。眼瞅着阮修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刘秀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也直到这个时候,他再不用咬牙硬挺着了,他弯下腰身,噗的一声喷出口血水,站在原地的身子也开始摇晃
起来。
“陛下——”洛幽和周围的羽林郎齐齐惊呼出声,洛幽用力地搀扶住刘秀的胳膊,带着哭腔,颤声问道:“陛下,你怎么样?”把这口老血吐出来,刘秀感觉身体舒服了不少,但元气一泄,身体就像被瞬间吸干了力气似的,他不由自主地向洛幽那边倾斜,如果不是依靠住洛幽娇小的身子,他此时
都得倒在地上。
刘秀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地说道:“只是受了点内伤,并无大碍。”他和阮修刚一交手,就已经被震出内伤,他是强忍着内伤,和阮修进行后续的那些打斗。
他让洛幽搀扶着自己,走进废墟当中,于顶梁柱附近,从瓦砾下面找到被自己投掷出去的赤霄剑,收剑入鞘。
收回赤霄剑,刘秀也再坚持不住,一屁股坐下来,彻底失去了站起的力气。
很快,大批的军兵赶了过来,这些军兵,皆是五校军中的长水军,为首的是长水校尉黄晟。城内发生这么大规模的打斗,自然是有惊动驻守在皇宫四周的五校军。
长水军的军营,距离这里最近,所以率先赶过来的正是长水军。黄晟看到一片狼藉的现场,愣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厉声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
护住刘秀身旁的羽林郎纷纷亮出自己的腰牌。看到他们都带有羽林郎的腰牌,黄晟一怔,快步上前,围在刘秀四周的羽林郎也随之向左右分开。
看到坐在人群中的人竟然是天子,黄晟的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好大,结结巴巴地问道:“陛……陛下?”刘秀看了黄晟一眼,微微点下头,没有说话,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一名羽林郎正色说道:“黄校尉,刚刚有刺客在此埋伏,行刺陛下,你先派人护送陛下回宫,还有
,立刻派人去追,为首的刺客,是往那边跑的!”那名羽林郎抬手指了指阮修逃走的方向。
黄晟听罢,身子一震,连忙分出一批手下的军兵,让他们依照羽林郎提示的方向去追拿刺客,他自己则带着余下的军兵,护送刘秀回宫。
刘秀前脚刚回到皇宫,便有人把邳彤给请来了。
清凉殿内。刘秀趟在内室的床铺上,邳彤坐在一旁,为刘秀把脉。
过了一会,他抬起手,帮着刘秀拉好衣袖。刘秀对邳彤一笑,说道:“我并无大碍,是他们太紧张了,这么晚,还烦劳伟君到皇宫跑一趟。”
邳彤摇了摇头,正色说道:“陛下的外伤是不重,但内伤可不轻,若不及时调养,必要伤及元气。”稍顿,他小声说道:“陛下,这次的刺客可不简单啊!”
刘秀曾经服用过道家圣药,体质异于常人,能给他造成这么严重的内伤,说明行刺的刺客绝不简单。刘秀笑了笑,说道:“是阮修。”
邳彤先是一怔,紧接着心头一震,问道:“是那个四阿的头号剑客?”
刘秀点点头,说道:“我想在四阿内,再没有谁的武艺能排在阮修之上了。”
即便他现在已经回到皇宫,但想想刚才发生的交战,他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险象环生。邳彤起身,走到一旁,边写下药方子,边说道:“去郭区查看县府的排查,这样的小事,陛下派谁去不行,何必非要自己亲自前往?这次是陛下运气好,逃过一劫,但下次
呢?”说着话,他转头看了刘秀一眼。
刘秀轻叹口气,说道:“公孙述的细作,很多都藏匿于东北郭区,我不亲自去看一看,实在是不放心啊!”
邳彤说道:“现在可以确定,阮修就在洛阳,中秋之夜,陛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皇宫里的好,就不要再去夜游洛水了。”
刘秀一挺身,从床铺上坐起,说道:“如果因为一个阮修,我就要改变行程,放弃乘船夜游,传扬出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公孙述在成都还指不定怎么嘲讽我呢?”
邳彤皱着眉头问道:“这颜面还能比性命重要?”
刘秀大点其头,说道:“伟君,我现在可是天子啊!”天子的尊严,又岂容区区一个阮修践踏?
邳彤无奈地摇摇头,把药方子写好,递给一旁的张昆,叮嘱道:“按照方子去抓药,不能有丝毫的偏差,这方子是副猛药,偏差不得!”
张昆红着眼睛,躬身应道:“奴婢记下了!”说着话,张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外走。刘秀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扬头说道:“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正走到房门口的张昆,被吓得一机灵,脚下也被绊了一下,从内室直接扑了出去。他连忙跪地,向前叩首,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原本愁眉苦脸的洛幽,让张昆逗得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她看眼刘秀,将脸上的笑意憋了回去。刘秀挥挥手,张昆连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刘秀目光一转,看向邳彤,意味深长地说道:“阮修现在,就像是悬在我头顶上的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落下来,砍在我的脖子上,所以,这个人留不得。”
唉!邳彤问道:“所以,陛下又想拿自己做饵,利用中秋晚上夜游洛水的机会,再把阮修引出来?”
刘秀点点头,笑道:“还是伟君深知我心。”
邳彤担忧地说道:“陛下,微臣担心的是,引敌容易退敌难啊!”刘秀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才需要好好谋划一番才行!”他转目看向洛幽,问道:“洛幽,阮修的水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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