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彭率部攻下黄石,扫平了汉军的后顾之忧,汉军在黄石只稍坐休整,便被岑彭带回到江州。
到了江州这里,岑彭又率领汉军步骑,合计五万之众,放弃走水路,千里奔袭,直奔武阳。
武阳是犍为郡的郡城,位于犍为郡的西陲,而江州是巴郡的郡城。吴汉率兵从江州出发,奔袭武阳,这已经是横穿整个犍为郡了。
岑彭敢于率领五万汉军,孤军深入,偷袭武阳,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公孙恢把犍为郡各县的兵马都召集到资中,欲在资中,全力抵抗汉军,现犍为郡各县,兵力空虚,根本无力阻挡岑彭率领的五万汉军。
要知道武阳距离成都,也就两百里地的样子,可以说是近在咫尺了,如果真被岑彭打下武阳,那么公孙述的都城成都,将直接受到汉军的威胁。
且说岑彭,率领着汉军,绕过江州,一路西进,挺进犍为郡。公孙恢还以为岑彭是来打自己的资中,吓得又是征调兵马,又是征调粮草,还一个劲的向成都求救。
可是即便成都派给他援军,也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岑彭军的速度太快,将士们进入犍为郡后,日夜兼程,每日所行,都在六十里以上,所过之处,没有任何的抵抗,无论城邑还是村镇,全部归降。公孙述在蜀地耕耘了这么久,任谁都以为,公孙述在蜀地百姓心中的地位早已根深蒂固,甚至连岑彭都没想到,作为益州腹地的犍为郡,各城各村镇,在己方大军到来之
后,竟然没有做出任何的抵抗。
之所以会这样,其实是公孙述在蜀地早已失了民心。
公孙述为了对抗洛阳朝廷,征收重税,蜀地百姓的生活越来越艰难,越来越困苦,而与之相比,洛阳朝廷治下的百姓,生活则越来越富足。
益州,巴蜀之地,资源丰富,土地肥沃,那可是全国最为富庶的州府之一。
而且这些年来,蜀地并没有遭受多少的战争之苦,公孙述很早就在益州称王称霸,巴蜀之地的局势十分稳定,从未有大规模的战争爆发。
与之相比,这些年中原地区都打成什么鬼样子了?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人口数量,仅仅有西汉时期的两成,尸殍遍野,百业俱废。
益州等于是一直在作壁上观,坐在一旁看热闹。
可是现在呢,蜀地百姓的生活反而还不如中原百姓,汉家朝廷施行三十税一,这对于蜀地百姓而言,简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别说三十税一了,哪怕对他们施行十税一、十税二,他们做梦都能笑醒呢。
各种税收,已经让蜀地百姓们不堪重负,加上最近几年,公孙述与刘秀的战争加剧,不断的征召兵马,或派到陇地,支援隗嚣,或派到南郡,与岑彭作战。
蜀军将士们的伤亡,每年都不在少数。很多西蜀百姓的家里,都有人因为投军而丧命或者致残,这是西蜀百姓不满意公孙述另外一个主要因素。
现在汉军攻打过来,蜀地百姓非但没有反抗心理,反而是夹道欢迎,甚至当地的官府、族长,都带头给汉军送酒肉、送饭菜。
岑彭早就下过命令,但凡是百姓们送来的礼物,军中将士,一律不得收下。
深入蜀地之后,岑彭也能看得出来,蜀地百姓的生活过得并不好,与长年爆发战争的南郡百姓相比,条件还要差了一大截。
百姓生活已经如此困苦,己方将士若还去收下百姓们送来的吃食,简直是强盗所为。
岑彭的人品,那绝对是没话说,既体谅军中将士,更体谅天下百姓,哪怕这些都是敌方的百姓,但在岑彭的心目当中,他们都是汉人,是大汉的子民,要一视同仁才对。
汉军军纪严明,岑彭一声令下,汉军上下,真就没有一兵一卒敢私收百姓礼物的。
汉军的作为,更是大大赢得蜀地百姓的民心。人们对汉军主将岑彭,更是赞不绝口,敬佩有加。
就这样,汉军一路西进,一路受百姓欢迎,并未攻打资中,而是绕过资中,直进武阳。
资中有公孙恢、王元驻扎,二人麾下的兵马,有京师军五万,还有地方军三万余众,合到一起,不到十万也差不多了。
而岑彭只有五万兵马,可坐拥十万大军的公孙恢和王元,是眼睁睁看着汉军从资中绕了过去,十万大军,连城都没敢出。
这种情况,简直是匪夷所思,也不难看出,岑彭已把蜀军打成了什么德行,用闻风丧胆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公孙恢和王元驻扎的资中,对于路过的汉军,是闭门不出,犍为郡的郡城武阳,想抵御住汉军的进攻,那简直是笑话。
犍为郡太守还以两千郡军为基础,临时征召数千壮丁,参与守城,欲拒汉军于城外,可是这么一群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又哪里能抵挡得住岑彭亲帅的汉军。
汉军上午攻城,中午便全面攻占武阳。犍为郡太守领导的兵马,连汉军一轮攻势都未能挡住,便被撕开城防。
如此迅猛的速度,如此凶狠的攻击力,太骇人了。当汉军攻占武阳的消息传到成都,朝野震骇,看岑彭这架势,是要横扫益州啊!
成都,皇宫,朝堂。
公孙述环视满朝文武,问道:“何人能破岑彭?何人能破岑彭?还有何人能破岑彭?”
他一连问了三遍,满朝文武大臣,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吱声。就连先前曾主动请缨出战的谢丰、袁吉二将,这时候也哑火了,对视一眼,皆未说话。
岑彭军的攻势太凶猛,已经凶猛到孤军深入益州,却如入无人之境的地步,现在这个时候,以岑彭军的士气而言,无论谁上,那都没用,都是去送死。
公孙光看了看左右,跨步出列,向公孙述拱手说道:“陛下,岑彭来势汹汹,锐不可当,现在与之力敌,实属下策!”
如果换成旁人说这话,公孙述早暴跳如雷了,而公孙光是他的亲弟弟,公孙述强压怒火,问道:“难道,就坐等岑彭来攻成都?”
公孙光眼珠转了转,说道:“陛下,目前吴汉还留在夷陵!”
公孙述没听明白兄弟这话的意思,留在夷陵的吴汉,又与岑彭有何干系?岑彭都打到武阳了,再往前打,就要打到成都了!
公孙光意味深长地说道:“陛下,吴汉本应为汉军主将,但现在汉军主将却由岑彭担任,而吴汉在夷陵按兵不动,只修缮船只,他这是何意?”
公孙述下意识地问道:“他是何意?”
公孙光斩钉截铁地说道:“吴汉不肯率军西进,却留守夷陵,他只有一个目的,趁岑彭不在,他要霸占南郡,在南郡称王、在荆州称帝!”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公孙光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吴汉要在夷陵造反吗?吴汉要背叛刘秀吗?要在南郡乃至荆州,占地为王?
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吴汉会造反?笑话!
公孙述也被气乐了,连连摇头,说道:“不会的!吴汉对刘秀忠心耿耿,他又怎会造反?”公孙光正色说道:“吴汉留守夷陵,就是要造反,起码,我们要让洛阳相信,吴汉是有造反之心!现,南郡空虚,吴汉要反,全郡乃至整个荆州,都毫无还手之力,洛阳会
如何应对?”
谢丰眼睛突的一亮,立刻接话道:“倘若吴汉真要造反,洛阳定会令岑彭,率部返回南郡!”
公孙光点点头,又摊了摊手,说道:“如此一来,我益州之危,不就解了吗?”
原来如此!公孙述这才恍然大悟,冲着公孙光连连点头,笑赞道:“阿光好计谋!就依你之见!”
公孙述派人给潜藏在洛阳的密探发去消息,让他们在洛阳散布谣言,说吴汉要在南郡谋反。
生死存亡之际,公孙述也不在有所保留,把他安插在洛阳的探子全部用上了。
很快,在公孙述密探的造谣和推波助澜下,吴汉要在南郡造反的消息扩散开来,并愈演愈烈,甚至都传成吴汉要在荆州称帝的地步。
这些谣言,自然也传进了大司马府,吴汉的夫人秦子婳听闻这些谣言,心头顿是一紧。
倘若陛下不信这些谣言,那自然没什么事,可万一陛下相信了这些谣言呢,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证据,就足以让人百口莫辩。
针对这些对吴汉不利的谣言,秦子婳的应对之策是,置地。
秦子婳几乎是把大司马府全部的钱财都拿了出来,在城内买宅子、买店铺,在城外买田地、买庄子。总之,就是到处买不动产。如果吴汉真要在南郡造反的话,大司马府是不可能在洛阳四处置地的,因为这是在白白浪费钱财,大司马府最有可能做的是,把钱财偷偷运送到南郡,交给吴汉,助他招
兵买马。
秦子婳的这种做法,是要让谣言不攻自破。
不得不说,秦子婳这个女人真的很有头脑。她也恰恰印证了那句话,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了不起又默默无闻的女人。
大司马府在洛阳各处置地,消息很快也传进皇宫,刘秀听后,仰面而笑,赞道:“秦子婳这个女人,倒是有点意思!”
对于吴汉要造反的谣言,刘秀早就听说了,甚至朝中还有大臣上疏,弹劾吴汉,刘秀对此根本没往心里去。
刘秀心中明镜似的,这明显就是公孙述用的一计,目的是想把岑彭从蜀地引回南郡。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他又怎能上当?
他笑问一旁的花非烟,道:“非烟,秦子婳手里现在还剩多少钱?”
花非烟一怔,想了想,说道:“陛下,大司马府的钱,应该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这个败家女人!子颜一生勤俭,结果一朝出征,家当被秦子婳败了个精光。
刘秀琢磨了一番,对花非烟说道:“非烟,你派人知会秦子婳一声,就说我要见她。”
天子召见大臣夫人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通常情况下,天子都会借后宫嫔妃之口。
像刘秀曾召见过冯异的夫人,借用的就是阴丽华,是以阴丽华的名义召冯异夫人入的宫。
现在,刘秀没用借用后宫嫔妃的名义,而是他直接召见秦子婳,这在以前还从未发生过。花非烟听后,心头也是一惊,满脸诧异地看着刘秀。刘秀淡然一笑,说道:“子颜的这位夫人啊,既聪明,心思又重,倘若我不给她吃颗定心丸,没准哪天,大司马府都要被她给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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