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兮的语气轻淡,像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一字一句却如同利刃直刺容澜心底。
容澜气得脸色发白,置于身侧的手臂微微颤抖,却无法开口辩驳。
眼下情形他心中清楚,若是这次真的找不到办法挽回局势的话,眼前这红衣女子所言就是他的下场,而他也很清楚,她口中那所谓的庆王和福王会想起他,绝非因为什么兄友弟恭的情谊。
他和那两人相争十数年,各种阴谋陷害无所不用其极,在他们心中,年幼时或许还曾留有几分兄弟情谊,可如今对他们而言,彼此只是拦住自己通天坦途的仇人,若真有一日福王或是庆王夺得皇位,到时候恐怕第一个要除去的,就是他。
容澜咬牙看着芹兮冷声道:“本王当初既然参与夺嫡,早就已经知道失败后会有什么下场,用不着你主子前来落井下石!”
芹兮闻言莞尔笑道:“宣王此言差矣,我家姑娘可从没有落井下石的想法,她今日派我前来,只不过是想为宣王殿下指一条明路。”
“明路?”
“一条能让宣王脱离眼前困境的明路。”
芹兮说话间挥手从袖中抛出个东西,那东西在空中快速飞过朝着容澜所在的方向落去,容澜脸上的嘲讽还未散去,来不及思考就见有什么东西朝着他砸了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待到看清之后才发现手中是一张雅致信笺,上面带着淡淡的笔墨清香。
“这是什么?”容澜皱眉道。
芹兮笑了笑:“我家姑娘给宣王的礼物,宣王不妨打开来看看。”
容澜闻言突然想起上一次薛柔送给他的江山寰宇图,那时候那个送礼之人也是这般随意说了句是他家姑娘送给他的礼物。而到手之后却是那般贵重寻常人难以企及之物,此时再听此言,他心中突然升起几分希冀来,或许……那个温婉雅致的女子真的能解了他眼前困境?
他不由快速打开了信笺,却上面只有几行小字。
“福不徒来,祸不妄至,福来有由。祸必有因。福祸不相倚,必为人之祸。”
信笺上字迹丝毫不似女子娟秀,反而带着无言大气。笔锋流转间,容澜仿佛看到那个往日温婉清冷的女子眉宇之间遮掩不住的狡黠锋锐之意。
“姑娘让我转告宣王殿下,楚皇乃是多疑之人,面对他时。行多错多,但错多。才是宣王的生机。”
容澜看着纸上福祸之说,耳边听到芹兮的话语,不由默念了两次信笺之上所写的的话,脑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他豁然惊醒,颓然的心中仿佛被浇入了甘泉之水,渐渐鲜活过来。他猛地抬头看着芹兮,眼中之前的愤恨恼怒和萧索早已经被锋芒所取代。那目光中的锐利仿佛能劈开所有眼前的困境。
芹兮见状微微一笑,嘴角梨涡浮现:“看来宣王殿下已经知道如何解眼前困境了?”
容澜深深看着芹兮点点头,神色郑重道:“我已知薛姑娘之意,烦请你替我谢谢你家姑娘,就说今日之恩,容澜永不相忘。”
“我会将此话转告姑娘的,夜已深了,宣王还请保重身体,芹兮先行告退。”
芹兮听到容澜的自称笑容更深了些,双眼明亮灵动,她轻身朝着容澜福了一礼,然后朝着他身旁一直戒备忌惮的看着她的侍卫点点头后,就提着灯笼转身朝着暗巷中走去。
红衣飘渺,身姿浅摇。
昏黄的烛火越来越远,不过片刻,那火红色身影便消失在了暗夜之中,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容澜看着那抹红色消失在暗巷之中,神色却还沉浸在刚才芹兮那抹浅笑之中,他紧紧握着手中信笺,眉间早已经舒展,他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月,只觉得方才还昏暗的月亮也明亮了几分,他转身看了眼谢府所在的方向,想起刚才那管家所言,双眼中浮现出前所未有的狠厉锋芒。
谢忱,若我渡过今日难关,我必叫你知道背信弃义的下场!
片刻后,他握着拳头微一阖眼,再睁开时眼中厉色早已收敛干净,直接朝着身后马车快步行去。
“王爷,可还要去鲁统领和其他大人的府上?”
“不用,立刻回府!”
……
谢府之中,原本该“卧病在床”的谢忱坐在书房之中,而不远处,谢宜柳和谢奕江分别坐在两侧。
谢宜柳半垂着眼帘十分安静,而谢奕江则是紧紧抓着扶手面色涨红。
半晌,陈管家将方才门前发生的事情说完退出去后,谢奕江便再也忍不住立刻开口问道:“父亲,你如此将宣王拒之门外,难道是真的不打算帮宣王了吗,父亲这些年一直同宣王走的近,外界之人也早就将我们谢家和宣王看作是一党,若是宣王真的就此倒下去,那我们谢家该如何是好?”
谢忱闻言瞬间抬头脸色阴沉道:“帮他?你想如何去帮?!”
谢奕江一时语塞。
谢忱见嫡子的模样眼底闪过失望之色,再看看一旁不过两日就瘦了许多的谢宜柳,这些日子外间对于她为了救自己性命,将亲姐推出来挡剑的传言越来越多,如今谢宜柳就是恶毒的代名词,而她的名声更是败坏到极致,如今别说是和凌王府联姻,就算普通权贵之家恐怕也容不下这般恶毒之女入府为主母,就连入府为妾也人人忌讳,而他心中所有想要借由谢宜柳的谋划也全数落空。
谢忱想起此事就只觉得心中烦躁,而往日觉得无比聪慧的女儿此时也格外看不顺眼。
此时听到谢奕江的话后,他冷哼一声道:“你可知道,就在一个时辰前,刑部已经有了消息,说被抓住的那三名刺客已经招出了是宣王指使,而且在那汪俞的刻意引导之下,更将整个行刺之事都垒在了宣王身上,眼下行刺福王,杀死韶远侯之子的罪名宣王根本逃脱不掉,你觉得我们还能如何帮他?我谢家苦心经营十数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难道你要为了一个断了将来无望皇位的宣王,把整个谢家都赔进去?”
谢奕江紧咬着嘴唇:“可是父亲,宣王一向待我们不薄,我们谢家若不是因为有他,也绝对不会有今日殷荣,如今宣王被人陷害,正是需要帮助之时,父亲不只将他拒之门外,更是传信让渊表哥和豫表哥他们家不要出手相助,父亲,你如此落井下石,和那些忘恩负义之辈有何区别?!”
“你说什么?!”
谢忱气得猛一拍桌子,怒声看着谢奕江道:“你个畜生,我是你父亲,你居然敢如此口出秽言这般说我?!”
谢奕江吓了被突如其来的暴喝吓了一跳,可是想起刚才谢忱之举却仍旧梗着脖子大声道:“孩儿难道说错了吗,当初宣王得势之时,父亲处处恭维言必随之,可如今他才一落难,父亲就敬而远之恨不得和他撇清关系,如此作为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骂势利小人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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