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
萧擎苍摇摇头,他看着萧忻录年轻昂扬的脸庞淡淡道:“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祖父?”萧忻录不解。
萧擎苍枯瘦的手指抚摸着手边书册,眼眸如墨对着他道:“我们与宣王早就势如水火,宣王和庆王更是不死不休,之前他入狱之后我们与庆王联手落井下石又有何错,若是落难的换做是庆王或是福王,宣王也同样不会手下留情,此次宣王入狱本是最好的机会,能让我们一举除掉宣王和他手中势力,可是错就错在,你和庆王都太沉不住气,反而中了别人的圈套,亲手把宣王放了出来。”
萧忻录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擎苍。
萧擎苍淡淡道:“你以为宣王是如何出狱的?若不是你们急于求成,煽动朝臣想要置他于死地,陛下怎可能轻易饶了宣王,若是没有蔡安邑那道折子,陛下更是根本不会下定决心放宣王出来,当时你们如果能沉住气不出手,不去撩拨陛下疑心,任凭宣王如何闹腾,老夫都有把握能让他再也没有崛起的机会,只可惜……”
萧擎苍摇摇头,那些时日他本该为宣王之事忙碌,可谁知道萧家内部却出了乱子。
南境沿边少将军潘开元被查出贪污军饷,以杀害沿海平民性命累算人头冒充伐寇军功,激起南境民乱,此事在南边闹的沸沸扬扬,几支叛军更是趁势而起攻入军中,让得驻守大军差点丢了南境边城,犯下弥天大祸。
朝中几次有人弹劾,谢忱等人更是鼓动楚皇派人前往捉拿潘开元定罪。可是没有人知道那潘开元是萧家暗棋,布置了足足十几年,若是毁了,他们这么多年在南边的势力便会折损大半,为此他根本顾不上宣王的事情,只是匆匆交代了萧忻录几句就忙着想办法替潘开元开罪,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一向沉稳的萧忻录和庆王却出了乱子。
他沉着眼说道:“陛下乃是多疑之人。刚愎自用从不允人违逆,宣王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主动舍弃了他手中一部朝臣挑头弹劾自己。看似好像置诸死地,实则却借此撩起陛下疑心,让他对刺客之事生疑,此后再刻意引出你们急功近利急于除他之心。诱使你们出手,而你们一旦出手。便坐实了陛下心中猜测。陛下生平最厌恶的莫过于皇子和朝臣来往过密,坐拥势大,觊觎皇位,你们此举不仅帮了宣王。更是让陛下对庆王起了忌惮之心,否则陛下怎会接连数日每天都让宣王进宫伴驾,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宣王的看重?”
说道这里他顿了顿。面带沉色道:“而且你们可有想过,若不是太后娘娘及时命你们收手。庆王鼓动大半朝臣弹劾宣王,陛下看到眼中会有什么想法?”
萧擎苍实在是没想到,宣王都落难到了那种地步,人人都以为他彻底没了希望,就连暗中之人来报一直辅佐宣王的谢忱也将他拒之门外之时,他却还能想办法翻身,不仅让楚皇疑心尽消,还让庆王差点失了帝心。
萧忻录听着萧擎苍的话只觉得心神撼动,他一直自诩聪明,更觉得天下人都不如他,可是此时听着萧擎苍的话他却觉得脊背上寒意蔓延,虽然萧擎苍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清楚,但是他却很明白,若是真的满朝文武都跟着庆王和萧家一起弹劾宣王,楚皇只会以为他们在逼迫于他,届时若再有小人在楚皇耳边谗言几句,让楚皇觉得庆王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皇位,以楚皇的心狠手辣,他绝不会放过庆王。
想起那样的情况会有的下场,萧忻录心神巨震不由紧紧握着掌心说道:“那个邬埕已死,宣王怎会有这般心计?他怎么敢?!”
敢这么狠,敢这么毒,不惜以自身涉陷,将自己置诸死地,只为拉萧家和庆王踏入陷阱。
要知道当时他若猜错了楚皇的心思,或是分寸不当,此时宣王早就身首异处,又何谈还有将来?!
萧擎苍沉着脸道:“此计太过冒险,恐怕不是宣王的意思,而且宣王若早知道蔡安邑是庆王的人,恐怕早就动手留不到今日,毕竟以蔡安邑的身份能做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此次宣王突然求娶萧媚,老夫总觉得这背后有人在算计我萧家,并且那人恐怕连宣王也算计了进去。”
“祖父你是说,有人在刻意挑起我们和宣王的争斗,想要渔翁得利?”
萧擎苍点点头:“我们与宣王、谢家之间暗中相斗数年,却一直保持着表面平和,但是这几次的事情之后,宣王和我们几乎撕破了脸,若说无人从中挑拨,老夫决计不信!”
萧忻录皱眉疑惑道:“会不会是福王?”
萧擎苍顿了顿,微眯着眼眼中闪过冷冽光芒:“老夫直觉不是他,他没这么大的能耐,不过无论是谁,老夫都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的手伸得到这么长,敢在我萧家虎口拔牙锊我萧家虎须!”
顿了顿他沉声道:“录儿,最近派人盯住了你三叔一家,看他们是否暗中和什么人有所往来,至于媚儿和宣王的婚事,陛下既然已经指下,那便让你母亲好好给她备一份嫁妆送她出嫁,免得落人口实,另外……派人去查查凌王和渝王最近的动静。”
萧忻录怔住:“祖父怎会突然想到去查他们?”
萧擎苍轻敲桌面:“老夫总觉得最近的事情有些蹊跷,就好像暗中有人在搅乱浑水,凌王最近得势太多,而渝王安静的有些过分,老夫不放心他们。”
萧忻录闻言沉默片刻目光阴狠的点头,无论是谁,如果被他知道是谁在暗中伏击萧家,他必定不会放过那人!
萧家三房嫡女萧媚嫁于宣王为侧妃,此事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球。谁都知道萧家和庆王、宣王之间的关系,都以为萧家会从中作梗,可谁知道婚期将近之时,萧家却是大大方方喜喜庆庆的将萧媚以嫁女之姿送出府去,而宣王府也未曾怠慢,虽只是迎娶侧妃,可其规格比不正妃低上多少。宣王府外十里红妆。府内更是大摆流水宴席,宴请满朝文武,就连几位皇子、亲王也纷纷贺贴。带着贺礼过府祝贺。
薛柔和容璟一同去了宣王府祝贺,到了宣王府后,容璟便被几个亲王皇子拖住抽不开身,片刻后不知道去了哪里。而薛柔则是被宣王妃邀请去了后院女客席间,去时不少人都已经认识了薛柔。知道她虽是一介布衣却和凌王关系匪浅,所以见到她后大多都是颇为友善的点点头打个招呼,有些则自持身份不愿理会她。
“姑娘,这宣王大婚。好端端的为何独独给你下了帖子?”
芹兮环视一周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贵人小姐只觉得香粉扑鼻,她和薛柔都不爱用香料,所以最不耐烦这些味道。她不由耸耸鼻尖皱眉道:“你眼下的身份不过是凌王府总管,怎么也轮不着来给宣王道喜。而且宣王这几日越发古怪了,昨日还有人回报,说谢宜柳和宣王又私下见了面,奴婢总觉着他有些不对劲。”
“第几次了?”
“这个月第三次了,虽然谢宜柳每次都伪装的很好,可是却都被我们的人发现,而且宣王还和姑娘故意隐瞒了此事,奴婢怕他们有什么图谋。”
薛柔闻言面色微动,她也隐隐觉得宣王这几日有些古怪,可哪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但是他隐瞒谢宜柳的事情绝对是暗中有所打算,她正想说话,眼角余光却看到一个穿着浅绿衣裙的丫鬟朝着她们这边走过来,薛柔不由看了芹兮一眼,芹兮顿时领悟连忙收声直起身子站在薛柔身旁。
“可是凌王府总管薛柔,薛姑娘?”那丫鬟朝着薛柔行了个礼后笑着恭敬道。
薛柔点点淡淡道:“你是?”
“奴婢名叫桃蕊,薛姑娘,我家小姐想请你前去一叙。”
“不知你家小姐是何人?”
桃蕊恭敬笑道:“我家小姐与姑娘是相熟之人,薛姑娘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薛柔看了那丫鬟两眼,此时宴席还未开始,宣王还在前院陪着来客,想必没什么事情,所以她想了想后点点头道:“带路吧。”
桃蕊带着薛柔和芹兮离开人群聚集之处,朝着小路走了过去,几人路过宣王府中湖泊,行至与宴席完全相反的方向,身边越来越安静,只偶尔能听到风吹树丛的沙沙声,芹兮眼中已有了警惕之色,贴身跟在薛柔身旁,而薛柔却一直神色淡淡的毫不动容,半晌之后,那丫鬟才带着两人停在一处假山之后。
那里早站着道身影,丽裙红妆,背影窈窕,一头青丝之上钗摇轻荡,几人到时的脚步声惊动了那女子,就见她慢慢转过身来,那张温柔浅笑神色异常柔和的面容不是谢宜柳是谁?
“薛姑娘可真难请,之前好几次给薛姑娘去帖子薛姑娘都不愿赴约,好在今天总算是在这里见到了。”
薛柔闻言淡淡道:“凌王府事忙,我身为凌王府总管不能擅离职守,所以才未赴约,还请谢小姐见谅。”
谢宜柳闻言笑着道:“说的也是,凌王殿下对你信任有加,不仅将整个凌王府交给你管理,而且连朝政权论之事也由你替他拿主意,若非信任于你,他也不会借你之手挑起宣王、庆王纷争,也因为你,否则我们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凌王殿下原来才是藏的最深的那一个。”
薛柔闻言面露诧异,满眼不解道:“谢小姐此话何意,什么藏的最深的那一个?”
谢宜柳满脸嘲讽道:“你到此刻还想装吗?我今日既然约你到此,必定已经有了十足把握,你和凌王所做的事情我都已知晓,凌王装疯卖傻了这么多年,却不想他原来所图的才是最大的!”
薛柔听到这话神色微变,谢宜柳不是草包,她既然敢说这话就说明她已经有十足把握可以确定她和容璟在之前的事情中所扮演的角色,而她暗中挑拨宣王和庆王的事情肯定也已经被她知晓,可是她确定没留下什么破绽,谢宜柳是怎么知道的?
她不动声色的淡淡道:“谢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什么难道你不清楚?若不是你能助凌王成事,凌王为何这般贴心无论去哪儿都带着你,难不成他还真爱上你了不成?”
薛柔闻言淡淡道:“谢小姐此话差矣,要说贴心谁也比不上谢大人对谢四小姐贴心,今日是宣王大喜,我不过是随同凌王殿下一同前来贺喜,蹭蹭宣王的喜气,倒是谢四小姐,我听说你在百花节那日在官船之上受了惊吓,缠绵病榻好些时日,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精神奕奕,看不出半丝病态,真是恭喜。”
谢宜柳脸色顿变,薛柔这话分明是在揭她的底,说她是因为拿亲姐姐挡刀而躲在家中不敢见人。
谢宜柳顿时沉下了脸冷声道:“薛姑娘口才果真是好,难怪能哄的凌王殿下不顾规矩祖制带你入宫。”
薛柔淡淡笑道:“多谢夸奖,不过薛柔倒是更佩服谢四小姐,听闻官船之事过去尚不足一月,谢大人和老夫人就肯放谢四小姐出府,也不知道还躺在病榻上下不得床的谢三小姐心中作何想法?”
“你!”
谢宜柳见薛柔抓住谢葭萱的事情不放,一再踩她痛处,眼底戾气横生,她微眯着眼看着薛柔冷淡的面容,片刻后居然没有暴怒,只是阴沉着眼看着薛柔,半晌后突然笑道:“薛姑娘既然这么关心我三姐,她被贼人所伤后这么久也不曾见薛姑娘过府探望过,我那三姐为此可是失望的很,今日我本就是受了三姐的嘱托前来看看薛姑娘,三姐说若是能侥幸遇见让我转告薛姑娘一声,她想你的很,让我转告薛姑娘若是有时间的话去谢府看看她。”
薛柔听着谢宜柳的话心中却是慎重起来,她本以为能激怒谢宜柳,却不想她居然如此忍得住气,眼底变了变,手心已经缓缓握紧,暗中防备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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