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朱见深缓缓点头,他也看出钱氏身体抱恙,“母后请用茶。”
“皇上客气。”钱氏接过茶,笑道:“你们聊吧,我有些疲倦,去休息一会儿。”
朱见深一揖,目送钱氏走去内殿,这才转过身,又奉上一杯茶:“父皇请用。”
朱祁镇接过抿了口,上下打量了儿子一眼,问道:“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
“有一些。”朱见深苦笑,“不过也习惯了,如今暴风雨刚过,滋润大地的同时,也不可避免造成了坑坑洼洼,挺过这几年就好了。”
朱祁镇虽不知详情,却也能猜到个十之六七,叹道:“当皇帝难,当一个英明且有作为的皇帝更难;
慢慢来吧,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事缓则圆……”
他倏地住口,自嘲笑道:“算了,为父也没能力教你什么,你看着来,勤政自然是好的,却也要兼顾身体。”
“父皇说的是,儿臣明白。”朱见深笑笑,端起茶杯抿了口,接着又放下,关心问:“母后的病……还是请太医来诊治一番吧?”
“不用了,她本来没病,只是……”朱祁镇叹了口气,突然问:“你和那个皇贵妃……”
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问,憋了好一会儿,才道:“感情如何?”
“儿臣很喜欢她,非常喜欢。”朱见深心中一突,眼神怪异,似乎在宣誓主权:“昔年那段艰苦岁月是她陪伴儿臣一路走来,且不求回报,儿臣不能没有她。”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什么眼神儿……朱祁镇颇感无语。
“父皇的意思是……?”朱见深试探问。
朱祁镇淡然摇头:“没什么意思,就是随口一问,当初……”
“当初的事儿臣听她说了,”朱见深抢先道:“过去的事就算了。”
朱祁镇更无语了:你这话……咋弄得我这个当爹的,想跟儿子抢女人似的?
“你多心了,父皇是说……你母后身体不好,有她一部分责任。”朱祁镇道,“当然,她也只是奉命办事,真正的元凶是你皇奶奶……”
朱祁镇简单说了下当年之事,然后道:“这也是我对你生母,以及那个万贞儿厌恶的原因,跟你说这些,也不是要你惩罚她们,而是想让你明白……”
顿了下,“这后宫一样得治理,不然,也会酿成祸端。”
朱祁镇淡淡道:“父皇当年刚登基那会儿,把持朝政的是你太奶奶……那时父皇年龄小,却也懂事了;
坦白说,你太奶奶没什么坏心思,也是想把事情做好,但,从结果来看……很一般。”
朱祁镇抿了口茶润润嗓子,接着道:“她之后,你奶奶也欲效仿,且外臣也想促进此事,若非有李青在,就当年那局势……尚且人微言轻的我,还真搞不定。”
“外臣勾结后宫,乃大祸患啊!”朱祁镇叹息。
朱见深脸上一热,明白自己曲解了父皇,同时,也察觉出了父皇这是话中有话。
“父皇是说……?”
朱祁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你太奶奶能把持朝政,是因为她有宣宗遗诏,不过你奶奶可没有,可她却是差点儿成功;
若非李青上来就把杨士奇给掀翻了,双方联手的情况下,我根本掌控不住局势。”
顿了下,问:“你可知宣宗驾崩后,殉葬了多少妃嫔?”
“儿臣不知。”朱见深摇头。
虽说这些都有明文记载,但他哪有时间关注这个啊?
“除了出家的胡氏,以及你二叔生母,余者尽皆殉葬。”朱祁镇道:“而这,并非宣宗本意,而是你奶奶的手笔。”
朱见深心头震惊,若非父皇说起,他怎么也不会知道,宫中居然还有这等事发生。
他在想,万一自己有个好歹,贞儿会不会被某些人殉葬。
这……不是没可能!
朱见深眉头深深皱起,沉吟良久,道:“父皇的意思是……后宫还是要热闹些才好,也就是……废除殉葬制度?”
“你觉得呢?”朱祁镇反问。
朱见深略一犹豫,点头道:“可行。”
顿了下,为难道:“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啊!”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好像跟催老子死似的。
朱祁镇笑了笑,说:“总会有的。”
“呃呵呵……”朱见深干笑,却是不敢接话茬。
…
父子又聊了些其他,朱见深起身告退。
朱祁镇靠在椅背上品着茶,脑海中不由浮现那个清晨,那恐怖的一幕……
他轻叹一声,自语道:“就当是……赎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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