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门前。
黄氏等待着丈夫,朝廷对杨慎的判罚她已然知晓,不过她并未如普通女子那般伤心欲绝,以泪洗面,相反,她十分平静,平静让人有些担心。
“夫人勿要过于忧心,人生际遇变幻无穷,以杨状元的才学,绝不会止步于此。”李青安慰。
黄氏神色平静,微微一礼:“此一行,还要多多仰仗李太医关照。”
“嗯,放心吧!”李青轻轻颔首,“接下来,夫人有何打算?”
“我夫既已不再是朝廷官员,这京师妾身自也不会再待下去,自当回家乡代夫尽孝。”
李青微微点头,道:“还请夫人向杨首辅带句话,就说……一个姓李的年轻人,一路护送杨慎,流放亦不是杨慎的最终宿命。”
黄氏不明就里,却也没心思多问,点头道:“妾身会将话带到。”
“嗯。”
李青不再多言。
辰时末。
杨慎被人架着回来。
两个随行衙役齐齐上前,道了句“得罪”,将大枷套了上去。
黄氏抢步上前,深情望着丈夫,良久,低头为他整理衣衫,“家中有妾,夫君勿忧。”
杨慎歉然又心疼,叹道:“苦了你了。”
“不妨事的。”黄氏淡然一笑,轻声道,“夫君立大丈夫之志,行大丈夫之事,妾身以你为荣,又怎会苦?”
杨慎嘴唇吸合半晌,满脸的自责与歉疚,最终也只得长长一叹:“唉……”
“杨老爷,咱们该上路了。”衙役提醒,“夫人亦可放心,小的会安全将杨老爷送至云..南。”
夫妻黯然。
黄氏强挤出一丝笑,道:“夫君放心,妾身会侍奉好公爹,莫牵挂。”
“哎。”
杨慎轻轻点头,黯然道:“为夫……走了,此一去,怕是……再无归期。”
“一路保重!”黄氏满是柔情的说。
“嗯。”杨慎不敢再看她,吁了口气,转过头当先迈步,衙役忙也跟上。
李青伸了个懒腰,迈开步子,刚转过身,
却听黄氏低不可闻的吟道:
“懒把音书寄日边,别离经岁又经年,郎君自是无归计,何处青山不杜鹃。”
李青脚步顿了下,一时有些失神,多美好的爱情啊……
所幸,这只是短暂的离别,夫妻终有重聚的一天,倒也不会成了苦命鸳鸯。
不是谁都如李青这般耳目聪慧,旁人并未听到,就连杨慎也不知道妻子作的苦情诗,李青自不会让杨慎平添伤感、愧疚,什么也没说,只当没听到。
黄氏有如此才情,自不会如寻常女子那般寻死觅活,今受些苦楚,未来再品甘甜,当更觉弥足珍贵,于杨慎而言,亦是如此……
李青没什么心理负担,一路轻松……
出了京城,李青便以钞能力去了杨慎的枷锁,还杨慎轻松。
不过,文人出身的杨慎,仍旧难以承受高强度的苦其筋骨,没几日便病恹恹的,憔悴不堪……
见状,李青便趁其睡下之际,悄悄给他渡些真气,渐渐地,杨慎慢慢适应了赶路,精气神逐渐恢复。
也有了气力与李青聊天,缓解赶路的苦楚与枯燥……
昔年读万卷书,今时行万里路,李青能明显感受到杨慎的变化。
心中亦愈发看好历经磨砺之后,将来杨慎所能达到的高度……
日复一日,
杨慎从最初的苦不堪言,到后来的逐渐适应,再到平静坦然……无论是体魄,还是心境,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行至湖..北之时,他已然平淡且从容。
好似不是在被流放的路上,而是在游览大好河山……
~
今日的天儿,一直昏沉沉的,李青仰头瞧了瞧,道:“这天儿快下雨了,歇一歇,待雨过天晴再走吧。”
“大人,眼下正是汛期,这一歇,不知要耽搁多久啊,咱们本来行路就不快,呵呵……”
另一人也劝道:“大人,待渡了江咱们再歇不迟,谁也不知今年此地汛期严不严重,万一……还请大人体谅一下小的,兴许一会儿日头就又出来了呢?”
杨慎笑笑道:“他们的担忧不无道理,还是先渡江吧!”
“那成吧!”李青耸耸肩,“瞧着吧,今日指定下雨。”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话,还没到江边就滴起了雨点,紧接着,密集、绵绸……
无奈,这会儿已然错过了落脚点,一行几人也只能冒雨继续前行。
还好雨下的并不算太大,绵绵细雨连成丝线,往远处去看,好似起了大雾一般,清风徐徐,雨丝拂面,格外清爽……
趁着雨势不大,道路还未泥泞,李青等人加快步伐,终于赶在申时时分来到了渡江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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