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你身体好些了吗?”
陈叙言走上来,仔细地打量江钰一眼,见他精神尚可,这才放松了些。
“多谢表哥关心,我已经好多了。”不知想起什么,江钰脸上略有歉意:“倒是我不好,扰了二姐和表哥的吉日。”
昨日陈府请媒人上门,他却让人打伤出血,好好的日子见血,到底不吉祥,蒙上一层阴翳。
“表弟这么说就是折煞我了,你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陈叙言抱拳轻咳一声,目光不自觉往对面瞥了一眼,又飞快收了回来,耳廓不知何时泛上红色。
对于和江善成亲,他心底是愿意的,善表妹容貌娇美,性子温柔恭顺,母亲对她亦是格外喜欢,能得母亲欢心,想来必定不会太差。
听见江钰的话,江善脸上多了两分不自在,故作生气睨了他一眼,道:“你再胡说,我就不来看你了!”
江钰见状连忙讨好笑笑。
江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不再搭理他,转头和陈昕言说起话来。
“表妹,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进来也不说话,昨晚没休息好么?”江善拉着陈昕言去旁边的榻上坐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得就是她这位表妹,时常人还在院中,清脆的笑闹声就已经传来,素日小嘴巴巴个不停,总有说不完的话。
今日却一反常态,从进门到她问话,一直低着头未说一个字,怎么能不让江善感到奇怪。
陈昕言抬起头,从杂乱的思绪中回过神,她在心里深吸口气,张了下嘴:“表姐,我......”说到一半,她停了下来,似乎因为顾忌什么,咽下了嘴边的话,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昨晚没休息好。”
江善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没事就好......如果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表姐,我会的。”
陈昕言抿了下唇,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那边陈叙言也在和江钰说话:“我听说昨天傍晚时分,沈大人领了何奉上门赔罪,姑父没让他们进门。”
江钰摇了下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他昨晚醒来后,因为精力不济,很快又睡了过去,直到今早才真正清醒过来,外面的事还没来得及知道。
倒是旁边的陈昕言突然开口问道:“姑父不见他们,是打算报官吗?”
陈叙言没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说起另外一件事来,“我之前隐约听人说起,大皇子身边有位妾室,是这位沈大人的远房侄女,虽然关系有些远了,到底是同宗所出。”
在朝为官的大人们,基本都秉承以和为贵的宗旨,不是闹到你死我亡的地步,很少会选择撕破脸皮。
就看湘王府和郑府、严府,到了闹出人命的地步,依然是掩在私下解决,或是赔偿或是谋官,总之不会闹到皇帝面前。
这已经是当下的常态。
然而这次的事情,却和平常不同,这里面牵扯到两位皇子,陈叙言也不敢确定,姑父会不会选择报官,顺势咬下大皇子一块肉。
江善垂下眼眸沉思片刻,抬头向陈叙言问道:“若是报官,那人会判什么罪?”
陈叙言道:“在《刑律·人命》中有言,致人身亡,主犯斩刑,从犯杖一百,流放三千里。伤而未死,主犯绞刑,从犯杖一百,徒三年。不过表弟伤势不重,且有沈府从中周旋,最大的可能是杖一百,徒三年。”
江善点点头,说道:“这种人留在京城也是祸害,背地里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呢。”
“表妹说的是。”
不同于一般官宦子弟的骄纵恣意,陈叙言自身温文尔雅,对那些倚势凌人、横行霸道的纨绔,自是看不上眼的。
陈昕言眼睫飞快颤动两下,遮住眼底挣扎的神色。
除了一直在状况外的陈昕言,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直到外面马氏让人来叫一双儿女,说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陈叙言两人离开后,江善在清竹院多待了半刻钟,眼看快到正午,再不离开就太过了,这才起身回去。
因为江钰苏醒过来的好心情,在看到站在门口的齐嬷嬷时,顿时消散殆尽。
“二姑娘,您回来了。”
齐嬷嬷标准的屈膝行礼,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看不出一丝被冷待后的愤怒和不平。
江善冷下脸:“谁让你过来的?”
还有珍珠人呢?明明离开前她还叮嘱她守好房门,怎么现在却不见人影。
“世子吩咐奴婢替姑娘打理望舒院,奴婢受宠若惊,不敢有丝毫懈怠。”
齐嬷嬷站起身,精瘦的脸上露出一抹微妙的笑,似嘲讽似得意,“按照规定,二姑娘身边有两位大丫鬟,珍珠作为二等丫鬟,却领着大丫鬟的月例,多次逾矩伺候姑娘,奴婢已经打发她去了小厨房,特地来告知二姑娘一声。”
听见这话,江善气极反笑:“好一个不敢有丝毫懈怠!这是有了依仗,就不将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
“姑娘说笑了,奴婢岂敢生出这等不敬之心。”齐嬷嬷重新低下头,恢复成刚才恭谨的模样,任谁瞧了也挑不出一点错来。
然而那闪烁的眼神,勾起的嘴角,无不透露出她心底的得意,想到日后二姑娘就得在她手下生活,齐嬷嬷激动得呼吸急促。
若不是早知道齐嬷嬷是什么样的人,江善指不定就被她这惺惺作态的样子欺骗了。
她眉目肃然说道:“你不把我当正经主子,我亦没有你这等心怀鬼胎的奴婢,你怎么将珍珠带走,就给我怎么把她请回来,不然今日的事咱们没完!”
齐嬷嬷面色不动:“奴婢身为二姑娘的教养嬷嬷,对姑娘有劝解教导之责,姑娘无视府中规矩,已是有错在先,怎可一错再错?恕奴婢不能答应。”
江善听见这话就冷笑一声:“你嘴上口口声声自称奴婢,瞧着比我这主子的架子还大,但你别忘了,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珍珠奈何不了你,我却能教训你!”
“奴婢是遵循府中规矩行事......”
她抬手制止住她下面的话,冷笑道:“别给我提什么规矩!我若守着规矩,早被你们吸干骨血,我这人自来秉承有仇当面报,谁找我不痛快,我就要让她更不痛快,齐嬷嬷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齐嬷嬷脸皮一抖,想起被生生打死的冬橘,故作镇定道:“二姑娘别忘了,奴婢都是听从世子......”
“呵!”她嗤笑打断她的话,“你尽可去向你的主子告状,我绝不阻拦,不过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须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只管对着我指手画脚,什么时候我不想忍了,就看你的主子能不能救下你一条命!”
这话里已然是赤裸裸的威胁,再看她眼底刺透人心的寒意,就算是见惯内帷手段的齐嬷嬷,也没忍住心底发虚。
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宁愿伺候有手段有谋略的主子,心有谋算的主子,纵使心狠也会顾全脸面,营造宽厚待人的名声,对她们奴婢来说,可谓是一件好事。
但像江善这类手段直接的,她们不会考虑脸面名声的问题,行事也毫无顾忌,全凭心情,你猜不出她下一刻会做什么,这样的人更让人提心吊胆。
想得越多齐嬷嬷身上的气势就越弱,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她心底明白,她准备杀鸡儆猴的打算是落空了。
江善冷睨着她:“我就算再落魄,也是侯府正经的主子,流着侯爷的血脉,由不得你一介奴婢踩在头上。”
齐嬷嬷身子僵得犹如硬石,褪下掌管望舒院的兴奋后,她冷不丁反应过来,世子可以管教二姑娘,那是因为他是她长兄,她名义上是二姑娘的教养嬷嬷,实则也不过是侯府的奴婢而已。
反应过来方才的情况,她心底又恨又怕,到底不敢和江善硬碰硬,最终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出去了。
半刻钟后,珍珠昂着脖子从小厨房回来,原本有些左右摇摆的奴婢,见珍珠这气势汹汹的模样,哪还敢生出小心思,缩着脖子越发老实。
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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