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子拍开女儿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上,覆着深深的担忧,“姑娘,老奴自从跟着您后,从未生出过二心,只是咱们这么多奴婢,心里总归有些不安,这才多嘴问您一句。”
“我知道......”江善轻叹口气,没有介意陈婆子的逾矩,目光扫向她后面偷瞄的奴婢,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正好你们都在这里,我便也不东遮西掩,侯府我是不会再回去,侯夫人当众发话,已经将我赶出侯府,所以,日后不论是侯府还是陈府,与我再没有任何关系......”
听见这话的奴婢,一双眼睛蓦地瞪大,溢满了震惊不安之色,交头接耳的嘀咕声,随着弥漫的恐慌扩大。
姑娘先是闹着与陈府和离,现在又被侯府赶出来,那些嫁妆聘礼一应物件,还全都留在陈府,日后恐怕连养活自己都难......
江善看过去一眼,将她们的表情尽收眼底,轻声说道:“你们跟着我从侯府到陈府,现在又要因我之故,或许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我现在这里有两个解决的办法,你们可以先听一听。”
“第一,你们如果愿意继续跟着我,我亦不会随意抛弃你们,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你们;第二,那就是我将卖身契还给你们,放了你们的奴籍,再每人给你们五十两银子,是离开京城也好,做些小生意也罢,都随你们的意。”
“姑娘,您这话可当真?”有奴婢猛地抬起头来,呼吸跟着一滞,颇为紧张地望过去。
江善点点头,说道:“自然当真,你们可以先好生想想,想离开的就去流春那里拿你们的卖身契,只是离开之后,不得再自称是我的奴婢,亦不能有仗势欺人之事。”
她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然而想离开的几位奴婢,并没有将此往心里去,只想着她们好不容易脱离奴籍,怎么还会自称是别人的奴婢。
再说,姑娘日后没有侯府撑腰,多半过得清贫拮据,她们就算想借她的名头,也没名头可以给她们借呀。
江善从侯府带来的丫鬟不多,流春、珍珠和红绡三人,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绣桐则是面有犹豫,她的娘老子却颇为心动,一人五十两银子,她们三人可就是一百五十两,再加上往日积攒下来的月例,足够他们置办上十亩良田。
若再想办法将户籍落到京郊的村子,到时背后靠着文阳侯府,也不怕会有旁人欺负,自己当家做主,总归比随姑娘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好。
一番美好的展望,当即让绣桐的娘老子迷了眼,强行拽着女儿找到流春,拿回一家三口的卖身契,随后冲江善磕了三个响头,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另外选择离开的,还有两个小丫头,她们都是因家里过不下去,而被卖给人牙子,如今能白得五十两银子,两人俱是喜不自禁,准备拿着这些银子回家。
望着骤然空旷下来的巷子,江善对面露担忧的流春几人笑笑,缓缓道:“我没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你们几人陪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姑娘,我们会一直陪着您,永远都不离开。”珍珠靠上来抱住江善手臂。
流春抿出一抹浅笑,望了眼地上的东西,拿眼睛看向前方的马车,似有担忧道:“姑娘,咱们只有一辆马车,这么多东西恐怕一次搬不走。”
那车夫听见这话,连忙低声回应:“几位别急,其他的马车还在后面。”
果然没过多久,又有五辆马车向这边驶来,等将东西搬上车厢,江善让珍珠她们先上马车,自己则来到江钰面前。
怔怔出神的江钰,缓缓抬起脑袋,难掩悲伤地问:“......二姐,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当然能。”江善掷地有声的回答,“你想见我的时候,就来这里找我......”
她吐出一个地址,望着面前情绪低沉的少年,轻声说道:“我离开之后,夫人定会怪罪上你,若她将一切推到你身上,你就告诉侯爷,我曾得陛下一个承诺,被老夫人哄骗用到慎妃身上,夫人借此从老夫人那里得了五万两银子。”
“啊?”江钰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确定地重复道:“二姐是说,娘娘会恢复位份,是因为你的那个什么承诺?”
不怪江钰不知道这事,因为文阳侯和江擢闲赋在家的缘故,对朝堂之事的敏感程度,无疑是大幅下降,且这事只在后宫隐约传开,前朝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没错,这样夫人和侯爷,应该没心思再计较你的问题。”江善白皙的下巴往下一点,小手落在他不算宽厚的肩上,“你要是在侯府过得不开心,就来别院找我,不过别让夫人她们知晓。”
听到这一番话的江钰,闷闷地发出一道鼻音,二姐离开都不忘替他筹谋,他也不能让二姐担心。
“二姐,你去吧,等我得空了,我就去找你说话。”
“好。”
江善柔和了面容,轻轻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眸光粼粼,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沉溺在这双漂亮的眼眸里。
马车从陈府前离开,与急急往回赶的陈府的马车擦肩而过,天空不知何时,落下滴滴答答的小雨,银白的电光撕裂天际,将黑沉的天空切割成好几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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