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有这个想法,也是今日那小孩,给她十分大的触动,明明瘦的只剩骨架子,却仍然顽强的活着,像是石缝间的杂草,汲取着所有能抓住的生机。
“姑娘想法是好,只是咱们这么做,会不会惹了旁人的眼?”流春有些担忧。
大家一同施粥,你却在里面添肉,借着过节的由头,倒还说得过去,若是日日这般,唯恐会招来其他府上不满。
就比如睿王府的粥棚,大家都是一半粥一半水,你偏偏要抢风头,这两日私底下已经传开不少闲话,其他粥棚的管事,看见睿王府的人掉头就走,不满之意昭然若揭。
什么事情就怕有个对比啊!
“惹眼便惹眼吧。”她轻呼口气,“我只是可怜那些小孩,个个瘦的皮包骨头,那小手还没我两指宽,我现在有能力帮一帮他们,不想因为旁人眼光而放弃。”
如果仅因害怕别人暗地里的指责,就违背内心的意愿,日后想起来她一定会后悔。
“姑娘,奴婢支持您。”珍珠扬起下巴,说得掷地有声,“大姑娘都敢准备白花花的大米粥,咱们还能比大姑娘差?”
江善听到这个理由,不由失笑出声,开口道:“我是打算日后将杂粮粥换成羊肉粥,羊肉性温,且益气养血,正适合脾胃虚寒,身体瘦弱者,小孩子吃了也不会有问题。”
红绡思索片刻,提议道:“奴婢知道羊肉有很大的骚味,既然是为了给灾民补身子,那这骚味倒可以适当保留。”
珍珠眼睛一亮,“这法子好,除了那些饿极的灾民,想也没谁吃得下这有味道的粥。”
“我原也有这个打算......”江善无奈地叹口气,“睿王府的粥棚里,我瞧着像是有不少京郊的百姓。”
除了农忙之时,百姓一般都是吃的杂粮,掺着高粱米和野菜等一起煮,像这满满一大碗的白米粥,那是过年时才有的光景,也不怪他们装作灾民混在其中。
珍珠闻言呲牙笑道:“反正大姑娘有银子,就当是为自己积德了。”
听见这话,其余几人齐齐轻声笑起来。
*
“你们闻到了吗?我怎么好像闻到了肉香?”不知是谁吸溜了下口水。
旁边的人挠挠耳根,“睡吧,睡着了就有肉了。”
那人不信邪,耸动鼻子使劲深吸口气,浓郁的脚臭味,夹杂着许久未洗澡的酸臭,刺激得他重重打了两个喷嚏,捂住嘴差点没吐出来。
“你是不是又没洗脚?”他一脚踹向旁边的人,“就你这样,我看你日后怎么讨媳妇!”
那人不痛不痒地睁开眼睛,满不在乎地说道:“洗什么洗,洗了还不是踩一脚的泥,再说哪里臭......呕!”
他尴尬地讪笑一下,放开扳到鼻子下的脚,使劲在草地上蹭了蹭,好像这样就能将臭味蹭掉一样。
旁边的人狠狠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两人自小一起长大,逃难的时候又一起跑出来,他才懒得搭理他呢。
坐在对的一人揉揉鼻子,犹豫不决地开口:“你们别说,我好像也闻到肉味了,还有葱花的香......”
就在这时,粥棚里传出动静,蒸腾的白烟飘向上空,有人高声喊道:“要打粥的赶紧来,今日中秋佳节,我们姑娘特地吩咐我等,给你们熬了鸡丝肉粥,打完为止。”
“什么,鸡丝肉粥?”
“真的有肉!”
“居然不是在做梦......”
人群一窝蜂的涌上去,生怕慢了就没有了,又是激动又是期待的围在粥棚前,吵吵嚷嚷的声音中,夹杂着小厮声嘶力竭维持秩序的呼喊。
旁边粥棚的人见状不乐意了,“真是有完没完,一个熬大白米粥,一个熬鸡丝肉粥,这么能怎么不上天呢!”
“谁说不是,倒衬得咱们像后娘一样!”
“你们行了吧,人家姑娘考虑的妥帖,中秋佳节添份肉食怎么了?”宁王府的管事冷呵一声,“你们若有这个心,尽管添些好菜上来,自己做不到就不要怪别人出风头。”
两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认出说话的人是宁王府的管事,忍气吞声地磨了磨后槽牙,掩面缩回自己的棚子里。
另一边的别院中,江善换上一身石榴红簇花襦裙,外罩稍浅一色薄烟纱,发髻上饰着应景的桂花头面,一支坠着米粒珍珠的步摇,浅浅垂在耳侧,流苏细细晃动,宛如将所有阳光汇聚其上。
“午膳都备好了吗?”站在妆奁镜前,江善轻声问话。
红绡理了理姑娘的袖摆,轻笑着回话:“姑娘就放心吧,一早就吩咐下去了,知道陛下要来,厨房那边哪敢不尽心。”
就在昨晚要歇下前,小秋忽然进来通传,说是陛下明日会来别院,这不,今早江善便没去城外,只让流春和珍珠,出去帮忙照看着。
正说着呢,门外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下一刻,盛元帝挺拔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两人眼前。
“陛下。”江善眼眸微亮,溢出满满的喜悦。
盛元帝同样柔和了面容,专注地盯着走上前的姑娘,感叹道:“朕终于体会到,古人所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何等煎熬的滋味了。”
江善掩唇轻轻一笑,娇嗔过去一眼,“陛下整日忙于政事,哪有时间想起我来......”
“小没良心的。”他伸手在她鼻尖上轻轻一捏,赵安荣适时地开口道:“陛下这几日不仅时时念起姑娘,还推了慈宁宫的午膳,就为了出来陪姑娘过中秋呢。”
江善怔了一下,而后心里泛起甜意,又有些担忧地说:“......您不出来也没关系的,我在别院很好......”
盛元帝上前紧紧搂着她,低头忍不住笑了笑,是那种从胸腔发出的笑意,带着隐隐的震动,声音说不出的温柔,“朕想出来陪你,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中秋。”
江善心尖一震,唇边慢慢漾开甜蜜的笑,“陛下,我现在好开心......”
盛元帝轻柔地抚着她的发丝,外面小秋进来询问,是否要准备开膳,他漫不经心地颔首,目光由始至终没从江善身上离开。
两人来到桌前坐下,盛元帝看了眼赵安荣,对方当即会意,将捧在手上的锦盒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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