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所以,你认识席勒,并不是在你追查连环杀人案的时候,你在小时候就认识他了?”康斯坦丁也坐了下来,看向安琪拉问道。
安琪拉深吸了几口气,努力的平复着情绪,然后又摇了摇头说:“不,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他,我只记得,那天我父母约好的那个专家迟到了,于是,他让医院的实习医生先给我做初步的诊断。”
“那位实习医生说他叫席勒,可那个时候,我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开始哭……”安琪拉张了一下嘴,随后他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说:”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他表现的有些手足无措。”
“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他就哭,他哄了我半天,可是完全没作用,最后还是我哭累了,才能正常进行检查。”
安琪拉摇了摇头说:“那个时候,我已经彻底崩溃了,他问我为什么哭,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了,但反正肯定是颠三倒四的一大堆话。”
“但总之,我把前因后果告诉了他,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对于我能看到某些怪物这件事,没有表现出惊讶,也不像很多人,觉得我是脑子出了问题。”
“他说,他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麻烦,让我以后都不再受此困扰,也不会被任何人查出来精神异常。”
康斯坦丁忽然瞪大了眼睛,他看向安琪拉问道:”你是说,是席勒让你看不到那些东西了???这不可能,难道不是因为恶魔选中了你妹妹,而没选你吗?”
“他没有向我解释太多。”安琪拉摇了摇头说:“当时,我哭得很累,他给我放了一首很舒缓的钢琴曲,我慢慢放松了下来,然后就睡着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康斯坦丁愣在原地开始思考,一边思考,他一边说:”按理来说,你看得见那些东西,是神秘学的原因,而你看不见那些东西,也是神秘学造成的。”
“在这个过程当中,任何精神病学和心理学的治疗都应该没有作用才对,你看不见那些东西,只是因为恶魔放弃了你的灵魂,转而去找你妹妹了。”
“你怎么知道恶魔去找我妹妹了?”安琪拉突然反问道,她说:“从我妹妹的信上来看,她是自杀的,而且是为了破解那个神秘组织的阴谋才自杀的,不是因为恶魔来找她了,那你怎么能确定,恶魔选了我妹妹?”
“因为如果恶魔选了你,你应该能够继续看见他们,可你没有,所以……”康斯坦丁摇了摇头说:“的确,也不能这么武断,毕竟你妹妹现在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在她死前,恶魔有没有找到过她……”
“如果恶魔从一开始就选中了你,那应该没有什么方法,能让你看不见那些东西……”康斯坦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他说:“席勒肯定是采取了什么别的办法,这不可能。”
“如果他真的有这种方法……如果他真的有这种方法……”康斯坦丁开始喃喃自语,而安琪拉则看向他说:”当我睡醒过来之后,他告诉我,让我一定要相信那种东西是绝对不存在的,不论谁问,都这么说。”
然后,她又扬起了头,看向天花板说:“但那并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在我放跑了那个谋杀案的凶手之后,我又开始陷入了严重的心理问题,失眠和噩梦折磨着我,几乎快要杀死我了。”
“那个时候,我正在要冲城办案,办案的过程当中,我昏迷了过去,然后被我的同事送进了医院,在那里,我又一次见到了席勒,但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主治医师了。”
“最开始,他还没有认出我,但我一直记得他的脸,所以,当我说我是那个见到他的面就大哭的小女孩的时候,他还感到很惊讶,他说,他没想到我会去当一个警察。”
“我得承认,当他露出那种惊讶的表情的时候,我还是感到很开心的,他可能觉得我是个软弱的爱哭鬼,但我早就已经摆脱了那种阴霾了。”
“在他的诊室里,我们聊了会天,他帮我做了一下检查,诊断我患有焦虑症,给我开了一些药,我回去吃了药以后,已经好了不少。”
”可那个时候,我正作为助理警探,参与一起要冲城连环杀人案的追查。”
“本来,我应该跟随我的长官一起行动,但是我总想做更多,所以某天,我成为了某个杀人现场的第一目击者……”
“那个案子的名字叫做……”安琪拉停顿了一下,似乎非常不想回忆那件事,但最后,她还是说:“血人屠杀案。”
“这起案子的凶手,喜欢把人的人皮剥下来,然后把受害者扔在一个地方等死。”
“凶手会把警察引过去,让受害者看到警察,以为他得救的一瞬间,引爆炸弹,把他炸死。”安琪拉的语调又变得有些颤抖,康斯坦丁都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而我……就是那个被引过去,又被受害者看到了的警察。”安琪拉已经抑制不住开始哭泣。
“我看到了受害者的眼睛,看到了他的眼神,在他看到我的一瞬间,他眼神里的绝望和痛苦当中,点燃了一丝希望,那是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我和他近在咫尺,只要再走几步,就能救他……”
“然后,炸弹爆炸了,他死了,我看到,他眼睛当中的那种希望熄灭了,彻底熄灭了,什么也不剩。”
康斯坦丁倒吸了一口凉气,尽管他对心理学没什么研究,他也知道,这种精神创伤会给人带来多大的伤害,但他还是问:“……然后呢?”
“我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安琪拉不断抽泣着说:“我已经不记得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但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又见到了席勒。”
“他用一种非常无奈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安琪拉露出了一个不自然的表情,说:”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又哭了。”
康斯坦丁已经能够想象席勒当时的表情了,他叹了口气,看向安琪拉,问:“然后呢,他又治好你了吗?”
安琪拉点了点头,说:“但是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反正他又放了一段舒缓的音乐,我又睡着了,醒来之后,那些可怕的记忆变得很朦胧,似乎已经离我远去了。”
“这一次,我们谈了很多,我了解到,他也在追查连环杀人案,他告诉我,梦魇的离去只是暂时的,如果不能够达到精神的自洽,那么疯狂迟早要回来。”
安琪拉吸了一下鼻子,抹了抹眼泪,那种坚强的神情再一次爬到她的脸上,她说:“他告诉我,想要彻底摆脱这种梦魇,我就必须毫不畏惧的面对它。”
“于是,我努力的争取外勤任务的机会,在每一次外勤任务当中都表现出色,比任何人都优秀,终于我重回大都会警局,然后参与第一次重案,完成了关键侦破。”
“我不惧于任何连环杀人案,不管凶手再残忍、再凶恶,我都会竭尽全力将他们绳之以法,就这样,我努力的摆脱了过去的心魔,也成为了人们口中最知名的女警探。”
康斯坦丁拍了拍安琪拉的肩膀,这一次,他是由衷的赞叹这位女警官了,受过无数精神折磨的他知道,要从这种状态当中摆脱出来,到底有多难。
当人的精神被拉入到一个低谷的时候,并不是简单的一句“想开点”就能解决的,这就相当于要一个已经从悬崖上坠落下去的人左脚踩右脚上天,让一个已经溺水的人努力踩水浮起来一样,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
虽然外部环境的改变有助于精神创伤的痊愈,但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坚强的意志力挺过来,很显然,这位女警探的内心远比大多数人都强大。
安琪拉站了起来,转头看向急救室依然亮着的灯,她说:“他曾经救了我几次,就算现在我不是医生,救不了危重病人,但我总可以去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论如何,这和那个神秘组织肯定吐不开关系。”康斯坦丁把烟熄灭,随手把烟头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安琪拉再次把子弹换好,她拿着手枪,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康斯坦丁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下,也回头看向急救室亮着的灯,然后转身往外走。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还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说:“……第一只恶魔是我召唤过来泡妞的,可那只地狱深处的猎犬,和后来那个大家伙,是来干嘛的?他们怎么会正好出现在那里?”
忽然,他的神情又变得有些冷漠,他从怀里把圣经掏了出来,然后撕下了一张书页,捏在手里,说:“算了,还是先把那帮碍事的家伙解决了,猫头鹰?哼……”
当他们都走后,空寂的走廊之余亮起的急救灯,而越过急救室的大门,戴着呼吸机、面色苍白的席勒正躺在病床上,他的周围,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在不断忙碌。
旁边的监控设备发出稳定的“滴滴”声,忽然,响声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主刀医生立刻说:“状况正在恶化,快!”
周围的医生们一顿忙乱,响声终于再次平稳下来,然后没过几秒,响声又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医生又开始疯狂忙碌,再稳定之后,又开始恶化。
就这样,恶化、抢救、稳定、恶化、抢救、稳定……直到医生已经累脱力了三波,席勒还是没有脱离危险。
而此时,席勒的思维殿堂当中,穿着黑色西装的席勒,站在思维殿堂底部的正中央,抬着头大喊:
“死亡!死亡!你在吗?死亡!我有些问题想问你,能出来见我一下吗?!”
“……怎么没来?灰雾,能再死的透一点吗?”
很快,灰雾委屈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他说:“我尽力了,可医生的医术太高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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