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无忌手中捧着一个红木匣子,缓缓从殿外走了进来。
看到那个匣子的时候,一向镇定的元羲竟然变了脸色。
迅速飞身上前,猛地一掌朝元无忌击去。
元羲居然有如此深厚的武功!
裴行之反应极快,他站起身,单手对上了元羲,将那掌势一掌打了回去。
元羲被裴行之打断了攻势,再想出手,两旁的近卫已经举起了箭弩。
一抹懊悔之色爬上了元羲温和风雅的脸庞。
“我当年,就不该留下你们兄弟二人的性命!裴鸢这个女人,最后还是用她留下来的血脉,报复了我!”
元羲不再出手。
刚刚本就是想出其不意要了元无忌的性命,如今一击不中,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元无忌的眼中悲切之色浓郁,刚刚元羲那一掌,是冲着要他的命来的。
斩断了心中最后的一丝心软,元无忌将手中的匣子打开,其中是一些书籍和信件之类的物品。
元无忌跪下,朗声道,“陛下,此乃元羲从衍天宗和雍家所得的物什,均乃两家的不传之秘,若元羲当真从未参与过谋划,这些东西是如何落到了他的手中。而且,臣还要检举一事,城阳侯元羲,杀妻害兄,手段狠辣,罪不容诛,相关证物,皆在此匣中!”
上首的圣上已经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怒到了极点,他连发火的气力都没了。
挣脱了内侍的搀扶,他踉跄着重新坐回到那顶象征皇权至尊无上的龙椅上。
片刻的宁静后,圣上沙哑的嗓音在殿内响起,“太子,此事便交给你主审吧。还那些无辜枉死之人一个公道,彰显天家威严。”
圣上知道,今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王公大臣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自己若是硬挺着,唯一的后果,便是君臣失心。
再联想到杭州城最近流传的戏文,怕是到时候连天下百姓的敬畏之心,也会被消耗殆尽。
罢了,罢了。
“带下去吧,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这桩闹剧,最后以三皇子和元羲双双下狱收尾,届时,太子主审,廷尉府督办,将最快还那些枉死之人一个公道。
这是他们能争来的,最好的结局了。
而不过当晚,元羲便服毒自尽了。
这个一生作恶多端之徒,最后却用最简陋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他不肯让任何人来定他的罪。
元无忌后来跟姽婳说过,那些证据,他是在自己母亲,裴鸢的陵寝中找到的。
裴鸢的尸身被放在了寒玉棺中,十年过去了,依旧是那副鲜活模样。
而那些能轻易要了元羲性命的证据,就散乱在一旁。
这应当是裴鸢生前搜集的,只是却被元羲发现了。不过不知为何,元羲并未将这些危及自己的证据销毁。
而是就让它们静静躺在那里。
姽婳不知道,元羲究竟对死去的裴鸢有几分感情?裴鸢对元羲,又究竟是爱多一些,恨多一些呢?他这么多年执着复生裴鸢,真的只是为了续命之法么?
这一切随着元羲的自尽,永远被掩埋在了尘埃中。
十月,圣上下罪己诏。
言自己当年未尽明察之德,用人失误,致使雍家之案错判,如今,将雍家清白公诸天下,同时也将罪首严惩。
雍家,自此清白。
三皇子被判了终身监禁,他到底是皇子,圣上不忍要了他的性命,将他同家眷圈禁在了宅子中。
不料,三皇子一把大火,带着满家大小直接上了路,连孩子都未曾留下。
元羲虽死,但仍被戮尸以示严惩,元羲犯下的罪名,原应该是全家流放的,但元无忌大义灭亲,且从未牵扯进元羲的阴谋算计中,最后,圣上褫夺了城阳侯的世袭侯爵,便也没再牵连他人。
澹台皎皎被判了枭首之刑,与之一同行刑的,还有韩淮胥和阮夫人。
太子将这场刑罚特意公开,为的也是警告天下江湖人,莫要走错了路,拿武功做了不该做的事。
许多涉案的武林中人一并被判了枭首。此举也是对江湖的一个震慑,莫要得意忘形,朝廷可在盯着你们呢。
韩淮胥一生最想求的就是名声,最后却声名狼藉,在众多江湖人面前被枭首而亡。
澹台皎皎和阮夫人走的倒是十分平静,临行刑前,澹台皎皎见了姽婳一面。
除了最后确认当初姽婳承诺的将她与珉郎合葬一事,澹台皎皎还说了一件事。
“你和裴行之在一起了么?那你可想好,日后他死了,你怎么办呢?”
见姽婳面露疑惑之色,澹台皎皎吃惊地笑了,“原来你竟不知道?罢了,那我也不多舌了。姽婳,你记住,人永远要及时行乐,不要做让自己后悔之事。”
她做了一辈子错事,如今,要去洗刷自己的罪恶,干干净净见珉郎去了。
一切罪恶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而尘埃落定后,陛下召见了一次姽婳。
陛下如今蜗居在自己的宫殿中,愈发不爱见人了。
他没有撤掉裴行之的国师之位,却也不见他了。
这几日,太子在朝堂之上提起一事,雍家如今已然昭雪,那当年雍家的财物及部曲,也应当归还如今的雍家血脉,且皇家还应该格外加恩,他想封姽婳一个官衔。
这些日子里,太子和姽婳日常交集增多,愈发发现了这位雍家新家主的博学之处,他本身就不在意什么女子身份,当即便决定为姽婳讨封。
毕竟姽婳如今是雍家的家主,这也是皇家欠雍家的。
朝堂之上纷争不断,陛下也迟迟未决断。直到,今日的召见。
看到姽婳,苍老了许多的陛下幽幽地开口了,“最近朝堂之上的纷争,你知晓了吧。”
姽婳只点头应是。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最后,陛下坐直了身子,死死盯着姽婳,一字一句道,“太子的请封,朕不会允。杭州城里当时的戏本,是你传的吧?你对皇家毫无敬畏之心,朕绝不能让你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站在太子身旁。”
他不会让姽婳站于朝堂之上的。
否则,他会日日夜夜想起雍柏,想起自己的绝情之举,想起罪己诏的耻辱。
姽婳只平静道,“我还年轻,我可以等。”
等到你这幅残破枯朽的身躯崩塌殆尽。
姽婳从不对皇权有什么敬畏之心,她甚至想过,若是皇帝一直对自己的存在耿耿于怀,那不妨让他薨逝的时间提前一些,她自信自己能做的天衣无缝。
她也不觉得,皇帝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配得一个寿终正寝的结局。
可还没等姽婳动手,陛下突然恶疾,全身瘫痪的消息便传来了。
而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裴行之病重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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