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槿。”胡姐夫从屋里出来,走到胡槿面前,替胡煦劝道:“你若想要,我去找宋娘子再给你买一盆,这盆就留给阿煦,可好?”
胡煦心道,怕是再也没有的了,面上却不泄底,只附和着点头,“还是姐夫明理。”
胡槿也并非真想要,不过是试试胡煦,眼下目的达成,便顺着台阶下了。
“算了,算了,给你就是,谁叫我是你姐,自该让着你。”
“那我看书去了。”见她松口,胡煦赶紧抱着花走了,免得她反悔。
等人走后,胡姐夫便要往宋樆家去买花,胡槿赶紧将他拦住。
“傻子,别去,我逗阿煦玩儿呢。”
胡母叹气,“多大人了,还欺负你弟弟。”
胡槿嗔道:“哎呀,母亲,您不懂。”
“谁懂你那花花肠子?”胡母笑骂了一句,说道:“我去看你父亲。”
等胡母走后,胡姐夫对胡槿轻道:“我懂。”
胡槿回头,好笑地看着他,“你懂?你懂个啥?”
胡姐夫凑到胡槿耳边说了几句话。
胡槿惊讶道:“你也看出来啦?”
“嗯。”胡姐夫劝道:“他们两个人的事,咱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免得弄巧成拙。况且阿煦马上要科考了,不好让他分心。”
胡槿想了想,“也是。”随后捏了捏丈夫的脸,“还是你考虑周到。”
胡姐夫在她手底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随后问道:“那花你真不想要?”
“要什么?这花儿你可在何处看到过?只怕是难得一见的东西。即便阿樆还有,咱们去找她买,她怕也是不肯收钱的,何必让她破费?”
胡槿左右瞧了瞧,见院子里没人,便拉过丈夫在他嘴上啃了一口,悄声道:“你这份儿心,可比花美。”
胡姐夫抓着她的手捏了又捏,半晌才道:“咱们去同母亲辞行吧,该回家了。”
胡槿眯眼一笑,“好。”
胡煦清理出一只花几,将宋樆给的花摆了上去,那几朵红立时将昏沉沉的书房给点亮了,很是喜庆。
只是花开得太艳、太惊心,难免让人害怕凋谢和衰败。胡煦思忖片刻,找出纸笔,化了颜料,将其风姿描摹了下来。
他画了好几幅,想着新岁当头,这花漂亮又喜庆,正好可拿来当节礼送人,也不白费颜料。
待画成后,已是深夜,他和衣而眠,任画中花红红火火地开到了新年。
————高中分界线————
二月,冰雪消融,春光乍泄。
贡院关闭了九日的大门终于开启,考生们个个跟被抽了魂儿似的,摇摇晃晃地往外走,然后被等在外头的亲人接回家歇息。
胡煦跟在人群最末,身子虽滞钝疲惫,精神却还尚可。
此次交上去的答卷他很满意,他有信心上榜。
就看届时得第几名了。
“阿煦出来了!”
胡煦听见了胡槿声音,抬眼望去,一家子都在等着他。
他不禁露出笑容,快步朝他们走去。
胡煦先拜了父母,“父亲、母亲。”随后同胡槿和姐夫打了个招呼,“阿姐,姐夫,你们也来了。”
胡父接过他的书箱,带着一丝紧张问道:“考得如何?”
“比前几回好。”周围还有那么多士子,胡煦不好把话说得太满。
“好,好,那就好。”胡父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有些心酸道:“这些年的用功总算没有白费。”
胡母伸手摸了摸胡煦累得发黄的脸,“累坏了吧?家里煨着汤,热着菜,赶紧回去吃了,再好好歇歇。”
这几年,胡煦每每参考都要遭这么一场罪,做母亲的看了怎不心疼。
胡母又摸了摸胡煦都腰,“都瘦了。”
胡槿听胡煦说考得好,又瞧他神色虽憔悴,却潜藏春风,便知此次是真考得不错。
她高兴地催促道:“那就别站着了,你姐夫为你寻了壶好酒,就等着你考完了出来庆贺庆贺,咱们快回去吧。”
胡煦朝胡姐夫一礼,“多谢姐夫。”
胡姐夫温和道:“应该的。”
一家人扶携而归,刚至巷口,便与宋樆遇个正着。
宋樆主动招呼道:“考完了?”
胡煦点头,“考完了,考得不错。”
胡槿心道:人家问你后半句了么?
她眼珠子一荡,对宋樆招呼,“阿樆,正好咱们要替阿煦接风庆贺,你一块儿来吧。”
胡母附和,“对,一块儿来,人多热闹。”
胡父也劝。
胡煦朝宋樆家看了一下,邀道:“来吧,你一个人动火也麻烦。”
元宵过后,宋父便迫不及待地回山,伺候他的花草去了。
小院又只剩下宋樆一人。
盛情难却之下,宋樆答应了。
胡煦是真高兴,席上难免多喝了几杯,话也多了起来。
他谈自己对此次考试的把握,畅谈理想,整个人犹如冉冉升起的星子,熠熠生辉,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胡家人皆为其高兴,纷纷举杯祝贺。
最后,轮到宋樆举杯,她诚心祝贺道:“我相信你,你一定能高中。”
胡煦倒酒与她轻轻一碰,“嗯,我也信你这话。”
哎哟哟,胡槿将脸缩到丈夫身后,遮住满脸笑容。
席末,胡煦握着酒杯睡着了。
胡父和胡姐夫小心扶他回房去睡,胡母和胡槿也放轻了声音,收拾残局。
宋樆不好多留,便告辞回去了。
回到自己院子,想着胡煦踌躇满志的模样,宋樆脑海里忽然回响起父亲的话。
胡煦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她在院里独立半晌,然后沉沉吐出一口气,随后打量起自己的小院。
冷冷清清、空空荡荡,一如她此时此刻的心房。
半个月后,宋樆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父亲那番话的重量。
胡煦中了,一甲状元。
花马游街,曲池御宴,整个京城都为新科状元沸腾。
而他们这个原本僻静冷清的巷子,一夜之间便热闹起来,千人、万人犹如浪潮涌来进来,将所有人都掀了个措手不及。
胡家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上门恭贺之人,从清早走到深夜。
而胡煦除放榜那日骑着御赐宝马回来告谢父母之后,便没落过屋,一直被架在外应酬。
宋樆在放榜当日,将早早备好的贺礼送了过去,可迅速被淹没在堆山般的礼品中,不见了踪影。
等过后再见胡煦,他已为士,而她仍旧是那个背着花走街串巷,无人问津的宋樆。
她送花到客人家中,偶尔有客人问起:“你不是和新科状元住一条巷子么?和他们家关系如何?不若帮我引见,或者帮我带个礼过去?”
她只摇头答道:“恐怕不大方便,我跟他只是邻居。”
客人有些遗憾,“哦,只是邻居。”
嗯,只是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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