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友文尽量扯出一抹笑,算默认。卢宝珏,那个二十多岁还在脖子上挂着八宝锁的奶娃娃?看斗鸡被鸡吓的追着跑的那个?想不到他竟然在北疆了。
也是,前段时间只有这些人找世子一起喝酒,世子手里也只有他们可用。
“三号码头就在那边,我就不过去了,我也要去集合,北疆见。”
“谢谢陆大人,北疆见。”
忙碌的三号港内,疲惫的指挥着士兵装卸物资的马强看到了走来的一行人,他是和卢宝珏一起去北疆的那批人,在南口营时,他算是体质不错的,至少比卢大人健壮、耐训。
但上了战场完全不是谁身体素质好谁就能怎么样,他们和卢宝珏到了之后,在冲锋号角中一无是处,摸爬滚打很长时间,依旧狼狈不堪。
卢大人这次能立功,并不是他们到了战场就如神仙附体大杀四方,而是南线溃散时,卢大人靠着对地形的熟悉,带着大部分有生力量撤回了战线内。
战场上也不是他们心有抱负、目有家国就一定能发挥能力的地方,他们几乎跨过同伴的尸体,踉跄不足的才找准各自的定位。
卢大人从南线撤下来后,虽然升了南线指挥,但从不敢盲目出兵,他能力不在此,他也主动退到后方来运转物资。
马琼看到梁友文、徐良等人几乎下意识有泪要落下,但又生生被他忍住了,以往觉得这些人臭屁、看不起人,此时看到他们却有种看到主心骨的敬重、钦佩。
马强直接走过去,拱手:“梁统领、徐大人、陆大人——”
几个认出梁友文、徐良等人的都不自觉的顿了一下,热切的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他们南线反击的可能,又碍于严格的军令,更快速的搬运着手里的物资,心也跟着热烈起来,他们南线来人了!
梁友文看着马琼,顿时有种重担压在身上的感觉,沉甸甸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徐良也一动不动的站在人群中,熟悉的面孔向他们传递着热烈的敬仰,灼热、滚烫。
这种被需要被认可的感觉,让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挺直了脊背,他们也许并不是家族中最被寄予厚望的,但此时却是这些人的全部。
就算他们有的也是第一次走向战场,心中也慌,也不得不站的笔直,成为镇石的脊梁!
“说说南线的情况。”徐良站在马强身边,负手而立,海风是最好的送别礼。
马强知无不言,如见到亲人一样,诉说着南线如今的情况。卢宝珏的名字第一次脱离了他不离身的长命锁,见事就躲的懦弱形象,植入这些人眼里。
……
夜幕降下,所有甲板依次收起,一艘艘战船准备启航,战船上站满了身批铠甲的士兵。
马强也带着梁友文等人站在甲板上,低声道:“林大人亲自来送行。”
梁友文低头看向下面,下面的人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就那么站着。
船身上,突然点燃一盏盏灯笼,这些灯笼在夜色中摇曳着,照亮了整个船身。在夜色中,战船仿佛变成了一座灯火辉煌的城堡,彰显着威严和气势。
林清远手里的灯笼亮起,照亮他所站的地方,在漆黑的夜色下,他孑然而立,犹如唯一的亮光。
没有高呼的喝彩,只有沉默的相送。
船上的灯笼陆续熄灭,船身上的铠甲收起。
最先一艘庞大的船破开海面,犹如一座无害的笨重要塞,驶向远方。
后面的战船依次跟上,巨大的船体包裹着的厚重的装甲隐到了船底,桅杆高高扬起,船头上巨大的撞角也变的圆润,本雄伟、壮观的战船,此刻像只憨态可掬的巨兽,大步向前。
船身上整装待发的士兵们已经回舱,只有零星的人们在甲板上巡视,他们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海面,更注目过船下相送的人。
海风的吹拂下,所有战船都沉默的驶出沉寂下来的码头。
那个拿着灯笼的人,犹如定住的石柱,始终站在那里,看着一艘艘船只离开的方向。
巨大的船身在海浪中稳稳当当地前行。海风呼啸着从船身两侧掠过,掀起一道道白色的海浪。
船早已驶出了海岸。
后半夜,梁友文站在甲板上,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护卫在大船周围的小型战船,离开了大船的范围,另外十几艘轻巧的战船加入了航行的队伍,护卫在大船两侧。
徐良走出来见梁统领也没睡,两人一起站在甲板上,看着新跟上来的船只:“我听马强说我们进入了二号海界,这一段是安庆海航二号海师负责的区域,出动的是二号海师负责的战船,平日这些船只也负责所有出入这条航线的货船安全。”
梁友文没有说话,茫茫大海中,沉默行驶的巨大堡垒就像一座山,让他心思沉重。
徐良何尝平静,安庆海航经营着如此强大的海上势力,远方的北疆战场又是什么样子?
“都没睡?”陆老将军笑呵呵的走过来,刚刚去几个孩子的船舱转了一圈,就没看到他们两人。
梁友文、徐良立即回头,平时的傲慢全都收了起来,立即拱手:“陆将军。”安国公征战四方时的左膀右臂,陆嘉书的父亲。
陆老将军笑呵呵的,褪下铠甲,老人家就像所有长辈一样慈祥,示意让他们不必多礼:“是我来晚了,你们是第一次上战场,郡主安排了我这个老家伙带你们,本来第一次该你们父亲带你们来,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只能我来了,希望你们不要嫌我这个老头子啰嗦。”
两人闻言,神色更加恭敬:“有劳将军。”
“到了北疆,我们都一样,我也是你们的长辈,郡主建立这条航线,铺开这个可能,要的是胜利,是更年轻的将领活着打出的威名,这次卢宝珏就做的很好,你们也是一样,有什么问题都能来找我,我也会把我所学的倾囊相授,时间不早了,早点睡,明天去船舱看沙盘。”
“是。”两人声音洪亮、更加坚定,这样的海路,野心岂在一个北疆,有朝一日,他们也想站在高耸的甲板上,观下方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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