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湾是个好地方,起码对杜蔚国来说是这样的。
因为在这边,他不算特别显眼,口音,外貌,习惯都能相对容易的融入周边环境。
关键是这边基本没人认识他,只要经过简单的变装,就能泯然于众,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至少杜蔚国有些天真的这样认为。
上次来湾湾,杜蔚国就是打算独自清净两天,远离血腥和算计,结果惹出一大堆麻烦。
但是他还有点不太甘心,所以又来了一趟。
不过,事与愿违,冥冥中好像有双遮天蔽日的黑手,一直都在拨弄着杜蔚国的命运。
这不,只是随机找了家饭馆,随便吃口饭,他就又被盯上了。
这会儿,他已经把满桌的饭菜一扫而空,该说不说,这家三眼桥饭庄的味道正经不错,算得上色香味俱全。
除此之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加了特制秘料的缘故,所以香的邪乎。
尤其是招牌的红烧蹄髈,更是让人欲罢不能,杜蔚国先后加了两次,直到售罄才作罢。
“丫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呢?”轻轻敲打着桌面,杜蔚国喃喃自语道。
之前,胡大姑娘说像他这样的人不容于世,杜蔚国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
而且,就算真有什么天道惩罚这种虚无缥缈的存在,终究也得有迹可循,符合逻辑才行。
横不能天降九霄神雷,直接劈死他吧。
所以,截至到目前为止,杜蔚国经历的大多数麻烦还有灾厄,基本上都是人祸。
除了他偶尔主动多管闲事,惹了一身腥骚之外,剩下的大多数时间,都是麻烦主动找上他的。
比如现在,刚才那个主动迎上来,始终满脸笑容,殷勤招待他的机灵小伙计。
此刻正在后巷跟几个穿着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啥好玩意的家伙们蛐蛐着什么。
期间,他还会指向杜蔚国所在的包间位置,然后用手比量一下身高和相貌。
杜蔚国也算老江湖了,即便用脚后跟想,这小子也不可能是在夸他英俊潇洒。
结合这小子刚才暗戳戳称量杜蔚国手提包的动作,以及有意无意扫向他腕表的目光,还有眼中不易察觉的贪婪和轻蔑。
种种迹象表明,这几个家伙大概率又把他当成了待宰的肥羊。
“难道是口音的问题吗?”杜蔚国点了根烟,挠挠头,表情显得略微有些懊恼。
人都说能者无所不能,杜蔚国偶尔也觉得自己挺牛皮的,不过,他有一个明显的短板,语言天赋很烂,烂到没眼看。
先说粤语,他之前在港岛蛰伏,断断续续的待了不短的时间,期间还找过专业的语言老师下功夫学习过。
但是,直到现在,杜蔚国的粤语依旧是散装的,本地人一耳朵就能听出他是北方人。
除此以外,他的英语,日语也都不咋的。
英语靠得是前世的记忆,勉强还凑合,日语就废了,根本说不了长句,语法,单词都经常出错,也就勉强能交流的水平。
湾湾这边,虽然日常用语非常接近普通话,但终究不是普通话,也是有口音的,而且还非常具有代表性。
事实上,整个华夏地区,基本每个地方都是有口音的。
略微偏远点的地方,更是隔乡都不同音,即使是最接近普通话的滨城也是有口音的。
所以,在湾湾地区,但凡杜蔚国一开口,就会被定义成外地人。
毕竟,按他现在的年龄,从时间上算,如果他是本地人,肯定是在湾岛长大,必然会满口的湾湾腔。
“唉~除了口音,还有我的做派也有问题,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像个土财主,难免遭人觊觎。”
杜蔚国摩挲着烟杆,轻轻的叹息一声,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伪装从来都是门大学问,外在的改变,相貌,年龄,身高,体态这些,都只是其中最粗浅的部分。
而真正的高手,还可以改变声线,语气,口音,口头禅,日常习惯,甚至是气质,神态,连眼神都能变。
比如,四九城的那条老狐狸鬼子六,就是各中高手。
哪怕你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依然会被他表现出的伪装所迷惑,进而怀疑自己。
而杜蔚国呢,他现在牛皮大发了,也牛皮得太久了。
煞神爷现在具体有多牛皮就不赘叙了,反正以他现在的极限,也就是隐藏自己面貌,变得普通些,没那么鹤立鸡群。
但是再想让他吃糠咽菜,变得衣衫褴褛,装成一个混迹社会最底层的蝼蚁,难度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所谓的能屈能伸,也是有限度的。
狼装狗的底限是不吃屎,而杜蔚国变妆的底限,起码是能实现吃穿用度的财务自由,不能到哪都抠搜的。
由奢入俭难,所以,杜蔚国现在到哪都是一副财大气粗的土豪模样。
换个角度想想看,一个相貌平凡的外乡人,穿金戴银,大大咧咧的花钱如流水。
恐怕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会被当地的下九流视作羊牯。
眼下,二战才刚结束没多久,局部地区依旧战乱不断,整个世界还处于相对混乱莽荒的阶段,大多数国家的治安情况都不容乐观。
湾湾同样如此,因为历史原因,龙蛇混杂,看似还算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波涛汹涌的暗流。
所以,像杜蔚国这样毫无跟脚的大肥羊,自然容易被人盯上。
想明白其中的关节,杜蔚国有些无奈的弹碎烟头,又眯着眼睛朝后巷方向瞥了一眼。
此刻,小伙计已经跟几个混混研究完了,他哼着小曲,溜溜达达的回了饭庄。
那几个混混则是一路小跑着,朝前门绕了过来,很明显,这几个杂碎是要围堵杜蔚国。
杜蔚国缓缓的碾灭烟头,略显暴躁的咂了咂嘴:
“丫的,老子就不信了,我就躲不开这些狗屁罗烂。”
话音刚落,他就猛然起身,飞起一脚踢开了窗户,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淦!”
刚刚走到楼梯间的小伙计,听到包间里传出的动静,急切的骂了一句,连忙急跑几步进去查看。
不过包间里,除了满桌的残羹冷炙,还有敞开的窗户外,杜蔚国却不见了人影。
小伙计急吼吼的又跑到窗边去瞧,街上游人如织,却也没了杜蔚国的影子。
“撒小!走眼了,居然遇上一个吃霸王餐的死歹仔!”
与此同时,据此十几公里外,紧挨西门町的中华路,台北当下最具特色的地标性建筑,中华商场,忠字楼天台。
两个正躲在烟囱后边忘我激战的野鸳鸯,差点被突然出现的杜蔚国直接吓疯。
“呀!”女人尖叫一声,抱着衣裙狼狈的蹲在了地上,勉强遮住了春光。
“撒小,你,你特么到底是谁啊?怎么上来的?”
男人是个留着背头的中年人,腆着肚子,他的子孙根被吓成了小田螺,一边慌慌张张的提着裤子,一边色厉内荏的喝骂道。
“没事,我只是路过,你们继续。”
杜蔚国大喇喇摆摆手,迈步绕过烟囱。
“淦你娘!坏了老子的好事,你就想走!”
正所谓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人这玩意,本质就是欺软怕硬的动物。
见杜蔚国说话挺客气,而且转身就走像逃跑似的,大背头还以为他是心虚了,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
“撒小,你特么给我站住!”
此时,距离天台被铁链锁住的出口,还剩几十米。
杜蔚国现在好歹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总不能让个偷腥的色胚撵得施展身法,夺路而逃。
“你想怎样啦?”他只能无奈的停下脚步。
吸取刚刚相当不愉快的经验教训,杜蔚国说话的时候,特意带上了绵软的湾湾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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