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初冬的天气格外晴朗,瓦蓝蓝的天,稀疏的白云,倒是有了几分天高云淡的意思。
而此时的应天却格外热闹,毕竟这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有钱人聚集的多,一时间叫卖之声也是层层叠叠。
而且此时已经接近正午,各种摊贩的吃食更是香气扑鼻,外出的行商们,或者是家大人带着嘴馋的孩子,在摊贩面前讨价还价,这自古以来许你卖货,就许别人讲价,这摊贩虽然一步不让,但还是满脸笑呵呵的。
讲到最后的人们,在自己肚皮的恳求声中,或者是在孩子的央求声中,坐在了摊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摊主的炒锅,就怕少放了一块肉。
食物的香味,孩子们的吵闹声,买卖人的叫卖声。碰撞在一起,人间烟火,世间百态,大致如此。
大街之上人山人海,比往年还要繁华许多,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长随,坐到一个豆腐脑摊子上,美美的喝上了一碗。
“曹炳,你都喝了几碗了?一会儿一碗一会儿一碗,你也不怕喝坏了肚子误事!”
汤軏压低了声音,阴仄仄的说道。
曹炳打了个哆嗦,抹了一把络腮胡子上的豆腐脑,无奈的说道,“我说汤二哥,俺老曹是什么脾胃,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就吃这几碗豆腐脑,就是再啃上几个羊头,也只当是垫垫肚子……”
曹炳还没有说完,大腿就被汤軏狠狠的掐了一把。
“嘶………”
曹炳哭笑不得,“二哥,你怎么还学上娘们儿了,好好的拳头不用非用掐,俺就说你少去那些不该去的地方,都学坏了……”
汤軏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曹活驴你是不是傻,主子今天不自在,一会儿你万一犯上点错,咱可不想给你上坟去!”
顺着汤軏的目光看去,只见朱标正在面无表情的喝豆腐脑,曹炳恶狠狠的打了个寒颤,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半碗豆腐脑也不吃了。
朱标当然是因为朱允炆的事情,这件事情毫无头绪,按理来说,吕家全家都被朱元璋下令勒死了,身后本来就那么点势力,又被来了个祸灭满门,应该消停了才是,可是又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连朱标都想不清楚了。
而且现在锦衣卫的毛骧又迟迟没消息,就他那种手段,铁人落到他手里都得哭一晚上,更何况是那几个宫女太监,整整一上午没消息,简直就是不正常。
最后朱标索性懒得想了,自己身边,包括马皇后和朱元璋身边,还有朱雄英身边,都被保护的铁桶一般,就算是有什么猫腻,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
还不如出来散散心,万一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这个时候苟宝又主动提起了沈线阳,朱标也想着出去看看,但是不是去看那个黑白分明的女子,就要看朱标的心情了!
这女子自从回到应天以后,就被苟宝安排到了一个雅致的小院子里,但是他身边的那几个随从,还有沈家人,可就没有那般好下场了,都被请去了锦衣卫的客栈,这客栈当初吕复住过,老头都感动哭了,以至于去了倭岛之后,就再也不想回来了。
朱标轻轻的放下了碗筷,曹炳极有眼色的掏银子付账,苟宝则仔细的拿出了丝帕,小心翼翼的递了过来。
朱标伸手接过,胡乱的擦了擦嘴,“去神机工业,看看刘铁军的老家伙还活着吗!”
这刘铁军也是实属命大,得了天花竟然硬生生的扛了过来,虽然也是元气大伤,但是精心调理之下,也恢复了不少,
一行人在城里溜溜哒哒,慢慢的出了城,城门口,几队锦衣卫早已经在那里等候,默默的跟在后面,这城里和城外不同,城里大部分使用暗卫,为的是不打扰百姓,但是这城外必须是要声势浩大一些!
火龙驹风驰电掣,直奔神机工业。
数月不见,神机工业愈加雄伟,成排的炼钢炉,冒着滚滚黑烟,一炉炉炙热的铁水,被倒入了模具中,变成枪炮,变成炮弹,变成刀枪,朱标暗自点头。
在他看来,轻工业来钱确实快,可以贩卖布匹,贩卖陶器,贩卖瓷器,这些个东西自然是一本万利,但是如果没有这一炉炉铁水的保驾护航,那银子就会像无根的浮萍,让人看着心里不踏实。
所以朱标才力主成立了神机工业。只有钢铁和硝烟的味道,才能真正的保家卫国!
“臣,刘铁军,参见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久不见的刘铁军,直接来了个五体投地,朱标则淡淡的摆了摆手,“起来吧!听说你的身子骨也是刚刚将养过来,就不要多礼了!”
刘铁军这才站起身来,但是却一直深深的低着头,不敢看朱标,朱标一愣,沉声说道,“抬起头来,你个老小子又不是什么美人,还玩什么犹抱琵琶半遮面!?”
刘铁军缓缓抬起头来,朱标倒吸一口冷气。
“这他妈是脸吗?这简直是麻子上长了一个脸……”
“坑坑洼洼,麻子上面还是麻子,连鼻子尖儿都开了花了……”
饶是朱标身经百战,在锦衣卫大牢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心态,在这里差点没忍不住,半晌才开口说道,“没事,反正你也有儿子了,丑点就丑点……”
朱标说完便扭过头去,“陪孤转一转这神机工业,看看这么长时间,有什么变化!”
刘铁军一路小跑,跟在朱标身后,那姿势简直比苟宝还专业。
“殿下,老臣这次找到了一个钟表匠,和他一起又给您做了一把新火枪,就是当初您和我说过的,那种转轮手枪……”
朱标一愣,心中暗道,表匠这种职业不是要到万历年间才会有,怎么这会儿就蹦出来了?
朱标心中又是一想,皱着眉头问道,“那个钟表匠叫什么名字?”
刘铁军心中打鼓,但还是一五一十的说道,“那个钟表匠叫郭聪,带着个儿子沿路要饭,老臣见他可怜,便收留他做个苦力,没想到还真有点本事……”
朱标想了又想,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人,便又开口问道,“他那儿子叫什么名字?”
刘铁军自从经过上次白莲教暗害的事情以后,便极为小心,虽然没有达到性情大变的程度,但也差不多了,张口便说道,“回殿下的话,那孩子叫郭伯玉,也十几岁了,也是个能工巧匠……”
朱标这才想起来,原来这父子二人是,郭守敬的后代,当年他奉命修订新历法,历时四年,制订出《授时历》,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一种历法,通行三百六十多年。为修订历法,郭守敬还改制、发明了简仪、高表等十二种新仪器,虽然当的是鞑子官,但也算个人才。
他的后代会鼓捣一些新奇东西,朱标倒也不吃惊,当下说道,“把东西拿过来孤看看,顺便把那父子二人也叫来,孤要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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