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过来陪爹喝点……”
朱元璋搬了个小板凳,用奏章搭了个小桌子,直接坐在奉天殿的中间,毫无形象。
这老朱震怒,所有的宫女太监,没有召唤,哪里敢进来?朱元璋也乐得清静,这个时候,这个场面,只有他们父子二人能知道!
换句话来说,太子可以错,但是却只能皇帝知道,在其他人的眼里,太子爷一定是完美无缺的,如果敢有人说出什么不一样的话来,那就看看朱元璋的刀子锋不锋利了!
“咱可跟你说,这驴肉,可是咱的存货,白天的时候咱都没舍得吃,还有这酒,可都是六十年的陈酿…”
朱元璋美滋滋的抿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口驴肉,那叫一个惬意。
朱标却跪在皇座面前,一动不动,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的震撼到了,他之前就对古人的智慧有一定的敬畏之心,但是没想到今天,却被自家老爹给狠狠的上了一课!
而且那刘铁军,竟然在没有他帮助的情况下,制作出了热气球,灵感仅仅是自己说的孔明灯而已,这简直就是聪明绝顶,看来自己的这个量变,已经引起了大明朝的质变,那么对于朱标来说,他可就没有什么优势了,而且自己的蝴蝶效应之下,所有的历史都已经改变,该死没死的人太多了!
“儿子有错,就理应受罚……”
朱标跪在那里,心中百感交集,他第一次感到了无助,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朱元璋就呵呵一笑,“你小子也别跟你爹我玩愣的,那没有用,现在有爹的眼睛在,还能给你查缺补漏,等到有一天爹闭上了眼睛,你身边的臣子,可就只会歌功颂德了,咱们爷俩都太过于强势,那些臣子不敢说真话的,就拿这件事儿来说吧,如果今天你是皇帝,你的那个烂地窖,是不是就用上了,到时候伤人伤己,那些大臣就会逼你下罪己诏!明白吗!?”
朱标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有了记性,还记着之前朱元璋就和他说过,这皇座之上,会迷了他的眼,这皇座之上,会无依无靠!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朱元璋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朱标,看到他点头以后,这才满意的一笑,他不怕这个孩子倔,他怕的是孩子想不明白事,而且一条道走到黑,谁劝也没用,偏偏这孩子还聪明绝顶,搞出来的东西让人心惊胆战,身边的人还对他死心塌地,那老朱可就有的头疼了……
朱元璋又美滋滋的抿了一口酒,看了一眼宫中的花灯,喃喃的说道,“这群狗奴婢,刚有点钱,就开始糟蹋,没事点这么些个灯干什么……”
朱元璋摇了摇头,又笑了笑,“行啊,行啊,儿子会挣钱了,划拉回来金山银山,我这个当爹的点几盏灯,也不算奢侈……”
朱标跪在那里听的好笑,但还是强自忍住,默默的盯着那张椅子,那张象征着人间极致的椅子。
“好好看看吧,你早晚要坐上,英儿也早晚要坐上去,可不能给后世儿孙留下什么麻烦啊!”
朱元璋意味深长地说出了这句话,端着酒杯,看着朱标的背影。
“儿子记住了!”
朱标沉声说道。
大殿当中的油灯,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整个大殿犹如白昼一般,大柱子上活灵活现的金龙,仿佛要活过来一样,这晚上的奉天殿,比白天更加有鲜活气儿。
一个偌大的帝国,有黑有白,有阴谋,有阳谋,这很正常,甚至黑天的帝国,比白天要更加热闹一些,但是这些东西,一定要保证,在那位至高无上的人手中把控!
“你这孩子太聪明,有些时候咱都在想,你那小脑袋瓜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就像那盐业衙门,那么灵巧的招数,竟然是你这个小毛孩子想出来的,坑的整个大明的贪官污吏不敢吭声!可真有你的…”
朱元璋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儿子的背影,笑容可掬的说道。
“但是这越聪明的人,就越容易走偏,就越容易想一些歪门邪道,这种歪门邪道,可以做谋臣,可以做幕僚,甚至可以做朝廷大臣,但是就做不了这皇者!”
“就像那陈友谅,想着跟咱孤注一掷,但结果如何?还不是被咱砍了脑袋,他是感觉自己聪明绝顶,但是却没想到,败在了咱这个大老粗的手中……”
朱元璋抿了一口酒,看着正在认真聆听的儿子,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满意。
“爹会教你如何成为一个好皇帝!到时候你再教雄英,再告诉他,怎么做一个好皇帝,那孩子随你,聪明的要命,一点儿亏儿都不吃,捏一个面团子,都要和允炆分而食之,那性子真的是和你一模一样……”
朱元璋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其实他已经很满足了,自己这个大儿子聪明绝顶,虽然有些时候愿意搞一些歪门邪道,但是好在自己现在还活着,自己还能纠正他,只要把标儿带出来,就等于把雄英也带出来,那大明三代英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起来吧!这都快跪了半个时辰了!知道自己错了就行!罚你也不是目的,要是真能罚出人才,你二弟才应该是最厉害……”
朱元璋忽然想起了朱樉,那胖乎乎的大脸,格外喜庆。
可是紧接着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脸色猛然的阴沉了下来。
“起来吧!这就咱们爷俩……”
朱元璋干脆起身拉起了朱标,按坐在了自己身边的小板凳上。
“标儿你也不用往心里去,这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别再愁坏了身子……”
朱元璋把自己面前的驴肉往前推了推,又开口说道,“这头驴可是好东西,那太医骑着它去救你,结果去受惊吓了,横冲直撞,被蓝玉一枪刺死,扔在那儿也没人动,就被咱捡了回来,这味道……”
朱元璋美滋滋的吃了一口,那样子好像是占了好大便宜一样。
朱元璋也吃了一口,果然和其他的驴肉不一样,味道绵密香甜。
朱元璋得意的开口说道,“这太医家的驴,和普通的驴都不一样,那帮老家伙,没事就在家给自己进补,那补药的药渣,全给这驴吃了……”
朱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吃了一大块,这才开口说道,“果然是好东西……”
父子二人推杯换盏,一直喝到深夜。
“爹,那个烂地窖明天就给他填了,可不搞那些东西了,万一哪一天玩出事儿来,指不定谁倒霉……”
朱标面色微红,舌头有点硬。
“败家子!挖那么大个地窖,少说得十万两银子,你说填就填?”
朱元璋吧嗒吧嗒嘴,“这样吧,明天你爹我派人,把那些个脏东西都用黑油烧了,那地方就给神机工业了,做青霉药,那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朱元璋可没有忘了那神药,那可是救他宝贝儿子命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意义非凡,他也是心知肚明,和北元打了这么多年仗,只要有儿郎们被他们的弓箭射到,就会流脓腐烂,最后不治身亡。
这青霉药,连背痈的腐烂都能医治好,那兵士们受的伤,是不是就不值一提了?
当时他可是和那个吕太医,认认真真的谈过这件事情,也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但是这事还是得试一试的。
月华高照。
奉天大殿门口,马皇后紧了紧自己的裘皮大氅,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往自己的坤宁宫去了。
皎洁的月光,晶莹的落雪,马皇后在雪地中,踩出了一串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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