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之中,马皇后带着朱雄英,朱允炆,徐妙云抱着朱允熥,正跪在黄色的蒲团上,一动不动,马皇后满脸泪痕,双手合十,正在虔诚的祷告。
“列祖列宗,请保佑标儿……”
朱允熥在徐妙云的怀里,也是乖巧的一动不动,连平时最爱吃的手手都不吃了,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盯着太庙的一切。
此时此刻。
吕复暗中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强行驱散自己内心当中的恐惧,心中反复的念叨,“家族兴旺就在这一针,九族十八代都在看着,你可以的,吕复,你可以的!!”
缓缓的从一个玉盒子里,拿出了针筒,这针筒是用上好的玉石做的,看起来晶莹剔透,里面的活塞上,镶嵌了一小圈鹿皮,这鹿皮已经不知道被吕复用烈酒蒸煮了多少回,这才放心的拿给朱标使用。
但是这上面的针头,朱标可是看着一阵眼晕,这他妈简直就是给牲口用的,怎么这么粗啊?
朱标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有细一点的吗?”
吕复拿着针筒的手一阵颤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回太子爷的话,这是最细的针了,神级工业做的这个针,每一千根才有一根合格……”
朱标勉强的点了点头,一旁朱元璋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看了看如此粗壮的针,也不禁为自家儿子捏上一把汗。
“这神药真是哪里都好,就是这用药的方式,实在是古怪……”
朱元璋口中喃喃道。
门口站岗的李文忠,也是瞪大了眼睛,这种用药方式,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见……
吕复屏住呼吸,伸手在朱标的手背上捏弄几下,又把针头放在烈酒的火焰上,炙烤了几下,这才开始动手。
随着针头缓缓的刺入,朱标的皮下,鼓起了一个小包。
吕复这才松了口气,一旁的梅友雕急忙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知道为什么,这老太监的脸色也是煞白。
“如何!”
朱元璋快步走来,一张风度翩翩的大脸,几乎已经贴到了吕复的脸上。
吕复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这才开口说道,“启禀陛下,青霉素已经注入太子爷的皮下,需要等上小半盏茶的时间,看看有没有反应……”
“哎…”
朱元璋长叹了一口气,有些狂躁的在地上走了几圈。
李文忠看到这一幕,急忙挺胸叠肚,目视前方,眼神坚定无比,他可是十分了解这个皇帝亲戚,一旦他原地转圈或者跺脚的时候,就是他极度危险的时候,十分容易找茬,也十分容易暴怒,这个时候如果落在他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身旁的宫女太监,看来也是深谙此道,一个个各司其职,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吕复,你不要害怕,没什么的……”
朱标缓缓的开口说道。
在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朱标和马皇后敢说话了,吕复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感动,说实话,他真的是吓坏了,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整整一万殿前亲军,把这坤宁宫周围围的是水泄不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宫中进了刺客,而且就这种压抑的气势,就已经让他十分难受了。
朱元璋却目光一横,“说的什么屁话!没什么?!”
朱元璋刚要发怒,却强行忍了回去,挤出了一丝微笑,“吕爱卿,小半盏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快看看太子的手背!”
吕复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这朱元璋现在的声音,还不如发怒来的实在,总是给人一种极其不正常的感觉。
“陛……陛下……还要稍等…”
吕复可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这青霉素的皮试,他不是没有失误过,那死囚可是极度凄惨,简直就是无药可救,虽然这正常来说时间已经足够了,但是架不住他害怕。
朱元璋则是更加着急,但是还毫无办法,这万里江山,这九五至尊,这百万雄兵,这坚船利炮,在这一刻都用不上。
朱元璋现在只是一个心情忐忑的老父亲而已,好不容易熬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朱元璋的脸色愈发和蔼,“吕爱卿,现在可以了吧,这可都半盏茶的时间了……”
吕复也是面色凝重,先是告罪一声,然后用力的在朱标的手背上拍了拍。
“啪啪啪!”
清脆的声音在坤宁宫里飘荡,所有的宫女太监,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门口的李文忠,也早已经目瞪口呆,心中暗自竖了个大拇指,这老家伙真有勇气,拍的是真用力啊……
朱元璋却是没有丝毫动怒,面色平静的看着吕复。
吕复又大力的拍打了几下,这才开口问道,“太子爷,您扎针的这个地方,有没有酸痒的感觉,疼不疼?!”
这个时候吕复已经豁出去了,因为这越害怕就是越容易误差事,越害怕就死的越快,还不如彻底放飞自我,反正今天假如有个意外,他也在劫难逃,假如要是没个意外,朱元璋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怪罪于他。
朱标仔细的感受了一下,除了手背被这老家伙打的火辣辣的以外,倒还真没有什么感觉,作为一个后世人,这青霉素他不知道已经打过多少次了,虽然这句身体是第一次,但是之前做皮试的感觉,他可是一清二楚。
“没什么事儿,不痛也不痒。”
朱标平静的说道,同时也是松了一大口气。
说句实话,他刚才真的是害怕了,他怕这具身体对青霉素过敏,他怕就算是自己发明出了这跨时代的东西,也救不得自己的性命,这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知道自己死的不明不白,那这就太可怕了!
朱标换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放松的躺下,心中暗道。
“怎么就训斥完朱樉就一命呜呼了!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儿!那些个通古斯野人,老子一定把你们斩尽杀绝,写个史书都不好好写,搞得这事情扑朔迷离的!你不好好写,还不让民间写!真的是该杀!”
“好!!”
朱元璋终于喜笑颜开,大喊了一声,原地蹦达了几下,又大声说道,“那个谁,去太庙,将皇后一行人叫回来吧,就说祖宗保佑,标儿平安无事!”
梅友雕脸色微红,红光满面,那种喜悦之情,简直溢于言表,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便飞奔而去。
吕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朱元璋却一把将他提起,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沉声说道,“今日你是大功臣,咱特许你,可以在咱面前坐着!”
吕复忽然间有些想哭。
又等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吕复又仔细观察了朱标的手背,这才给朱标用药,随着青霉素缓缓地推入朱标的血管,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的功夫,马皇后和徐妙云就回来了,也都是笑容满面,马皇后甚至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深夜。
吕复瞪着眼睛坐在朱标的床前,看朱标平躺着睡得香甜,这才小声对身后的毛骧说道,“毛指挥使……”
毛骧心领神会,挥手叫来几个宫女太监,带吕复出去吃饭。
吕复坐在那里,看着整整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这一天,简直是太吓人,鬼门关上走了,不知道多少遭,好在是皇天保佑,太子殿下相安无事。
拂晓的阳光照耀在了红墙黄瓦之上,厚重的钟声,响彻了整个紫禁城。
吕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了一眼外边的天空,口中喃喃说道,“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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