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快点!”
李十斤手下的一个兵士,重重的踢到了陈祖义的膝盖上,这哪里是让他蹲下,分明就是让他跪下。
这陈祖义也算条汉子,虽然膝盖被重重的踢了一脚,但还是强忍着疼痛,直起了身子,他心里可是清楚,自己的这辈子基本上就要吃当兵的做碗饭了,这挨欺负什么时候是个头?还不如第一天来,就狠狠的干上一架!
这当兵和当水匪都差不多,连排队领钱粮的时候,都是厉害的排在前面,怂的排到最后!
陈祖义强忍疼痛,拱了拱手说道。
“兄弟,都在一条船上,何必把事儿做得这么绝,上了战场一起拼刀子,都是自家兄弟!”
“谁他娘和你这个水匪是兄弟?”
李十斤撇着大嘴,一边说还一边用力的拍了拍朱棣的肩膀。
朱棣也是入乡随俗,附和着点了点头,“你个狗日的总得拿出点本事来,让我们兄弟看看,这红口白牙的,来了就认兄弟,一会儿挨揍可别怨小爷没提醒你!”
朱棣这话说的非常有情商,以他皇子的眼光,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汉子不一般,但是这个时候,他还真不好明着替他解围,毕竟百户的意思谁都能听得出来,就是要难为难为他,自己刚交的朋友李十斤,又是拍着胸脯答应了差事,这过场是一定要走的,这拿出点本事来,也就是拿出点好东西来,让兄弟们分分,这事也就算了……
就陈祖义大大小小也算个一方势力的首领,怎么可能听不出这话的意思,感激的看了朱棣一眼,咬了咬牙,对自己的腮帮子就是一拳。
“砰!”
这一拳打的极其之重,连围观的人都感觉到脸上一麻。
陈祖义打完之后,把手伸进了嘴里,用力一掰,满嘴鲜血的说道,“来的时候被搜了个干净,好在这嘴里还剩了几块东西,弟兄们拿去,上岸的时候,怎么着也能喝几顿酒!”
这陈祖义虽然满嘴鲜血,但是这说话可是一点都没有走调,面色也异常平静,手掌缓缓摊开,里面静静的躺着四颗血肉模糊的金牙!
李十斤沉默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陈祖义,而陈祖义的眼神就像一只孤狼一样,冷漠至极,好像没有一丝感情在里面。
“好小子!”
李十斤有些僵硬的伸出手拍了拍陈祖义的臂膀,对旁边的兵士示意了一下。
几个兵士也是不紧不慢的走到陈祖义的旁边,“走吧,兄弟,去那个角落咱们聊!”
陈祖义也是心知肚明,这过场是一定要走的,也没有挣扎,默默的来到了角落里。
几个兵士,相视一笑,拿起一麻袋稻草就砸在了陈祖义的身上,接着就对麻袋拳打脚踢,砰砰的闷响声,传出了很远。
李十斤面无表情的看着,直到门口望风的人点头以后,才默默的挥了挥手。
一旁的朱棣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摇头,怪不得自家大哥要整顿军制,还成立了国武监,这阅兵的时候看大明的兵士威武雄壮,可是这一旦进入大明军队的底层,还真是妥妥的拿拳头和军棍立规矩,不服就打服了你!这就是大明军队真实的写照…
“你小子有种!以后就在咱的小旗里好好混,有咱一口吃的,绝对不会饿着你!”
李十斤也喜欢有脾气的兵,他本身就是个粗人,可是玩不转那婆婆妈妈的路数!
“给你!”
朱棣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粒药丸,扔给了陈祖义,“吃了吧,这药丸止疼,还能好的快!”
这朱棣扔出的药丸,还真是妥妥的好东西,毕竟是宫里带出来的,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珍品,可是那陈祖义却客气的一笑,把药丸揣进了怀里,并没有着急服下。
这防人之心不可有,害人之心不可无,这陈祖义从小在大海上漂泊,所见过的丑恶之事远远要比朱棣多,小心一些也实属正常。
朱棣也没在意,躺在麻袋上假寐。
这船舱之中,可以听见大海的波涛,朱棣虽然微闭双眼,在心中也跟大海一样,自己终于要踏上战场了,自己终于要真刀真枪的上阵杀敌了,自己终于脱掉了皇子的帽子,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大能耐!
“开饭了!屋里的人快把桶拿出来!”
几个火头军,推着硕大的木桶,来到了船舱的门前,有几个专门负责打饭的兵士,急忙提了木桶上去,并把十多枚洪武通宝隐晦的塞在了火头军的手里,“兄弟,屋里有几个生病的,照顾照顾,多给点干的……嘿嘿……”
这一个硕大的木桶,里面装的都是面汤,上面还飘着一些菜叶子,看起来虽然不是那么太好吃,但是屋里边儿的人,一闻到这个味道,就已经口水直流。
那火头军掂了掂手中的铜钱,左右看了一眼,这才放心的塞进怀里,“啊,行,屋里有生病的兄弟,自然要照顾!”
这一边说,手中的铁勺狠狠的往桶底挖了一下,一大勺干货就被盛了出来,那几个打饭的兵士也很配合,故意大声说道,“确实,生病的就要多吃一些,哈哈……”
其实这也是一种方法,这每个船舱之间相隔很近,这生病多吃点东西,是因为什么?每个人都懂,第一个船舱如果给了钱,那这东西势必会少,到时候分不过来,火头军就会糊弄。
“兄弟,我们这个舱门,也有好几个生病的弟兄!”
旁边的舱门吱声了。
“我这儿也是,都起不来了……”
相距不远的舱门也说话了。
火头军笑容满面,“放心放心,咱船上也不缺粮食,伙房里还有小半锅,足够你们吃了!”
所有的喊叫声,这才消失不见,意思就是我们都可以给你点钱,但是你得让我们吃饱。
朱棣在屋里喝着面汤,脸上闪过了一丝复杂之色,之前就听说过,这军营里难混,可是没想到竟然如此难混,芝麻大小的玩意,都能难为你一下!
朱棣一边吃一边暗中观察陈祖义,这小子刚硬生生的掰下了四颗牙,怎么可能喝得进这滚热的汤水?
但是朱棣还真没想到,那陈祖义喝的香甜无比,而且喝的比谁都快,虽然额头上的青筋已经鼓起,但是依然没有耽误他吃喝。
朱棣伸出手,在碗里胡乱摸了几下,把最后一点汤汁送进嘴里,心中暗道。
“这小子是条汉子!”
忽然,正在喝面汤的陈祖义停了下来,冲着窗户的方向,狠狠的吸了口气,缓缓的开口说道。
“这味道,咱们这是要靠岸了!”
朱棣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放下碗并没有理会,这是怎么可能的事情,光凭闻一闻就能知道要靠岸?狗鼻子吗?
两盏茶的功夫。
百户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所有人穿甲!一炷香的功夫,咱们就靠岸了!到时候都跟紧点!谁惹出麻烦,老子拧他卵子!”
朱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起身收拾行装。
“呼啦!”
舱门大开,两三日没见风的兵士们都神清气爽,可这放松还没有一会儿,就听到自家百户扯着破楼嗓子喊道,“一会儿倭人上船帮咱们搬运!所有的人都看着点儿,哪个小旗负责的家伙如果少了,那可是掉脑袋的重罪!”
“尊令!”
朱能和李十斤异口同声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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