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马皇后面无表情的坐在主位,饭桌上摆着几道素菜,几个开花大馒头被随意的扔在盘子里……
朱樉倒是毫不在意,吃的香甜,“娘,还是您做的菜好吃,儿子都这么长时间没有吃过,还真是想着一口…”
朱樉张开大嘴,一下咬掉了一半馒头,嚼都没嚼几下就咽进了肚子里。
马皇后斜着眼睛看了自家二儿子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是啊,娘做的好吃你就多吃点,一会儿你爹就要来了,你以后还能不能吃到娘做的这一顿饭,可就难说了……”
朱樉手中的竹筷一下子落在了地上,眼皮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哭丧着脸说道,“娘,我咋的了,我也没办啥错事儿啊,爹还能下死手是咋的,总不能把我打死吧,我还是不是朱家的种……”
马皇后莫名火大,随手抄起了一个馒头,嗖的一声扔到了朱樉的脸上,“就你做下的那些糊涂事,不是朱家的种足够你死八回,还都得上大刑!”
朱樉确是一脸委屈,“娘,我可不是惧战啊,实在是赶路的时候生病了,没走过去,大哥到现在还下落不明,我们这几个当兄弟的怎么可能不着急?我也是着急上火才生病的……”
“是吗?!”
马皇后冷笑一声,“那你这生病的时候还挺有精神的,还能记得给允炆写几封信,让他去太庙给你大哥祈福?”
朱樉面色一僵,但还是强自辩解的,“儿子就是想让那孩子懂点事儿,别总是惹您二老生气……”
马皇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如果不惹我和你爹生气,我和你爹就已经很满足了,用不着你再教其他人,你在应天也有自己的府邸,这次回来就踏实的住下吧,什么时候你大哥回来了,你再回封地去!”
朱樉豁然抬头,“有大哥的下落了!?”
可是这一抬头,他却正好看到马皇后似笑非笑的眼神,用连忙低下头去,心里却是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马皇后叹了口气,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失望,扭过头去,慢悠悠的说道,“回你自己的府上去吧,你爹还有事儿,没空理你,过几天你大哥回来了,让他和你说!”
朱樉默默的点了点头,刚才还感觉十分美味可口的饭菜,顿时变得如同嚼蜡一般,放下半个馒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那儿臣告退……”
马皇后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朱樉默默退下。
等到朱樉走远的时候,马皇后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悲哀,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喜欢朱元璋没有称帝的时候,那个时候全家人的力气都往一个地方使,日子过得虽然不咋地,但好在是心里舒坦,如今可倒好,连自家儿子都和自己生分了……
马皇后有些步履蹒跚地站起身来,拿起了朱樉吃剩下的半个馒头,轻轻的掰下一小块儿塞进嘴里,心里暗道,“儿啊,娘也不是有意冷落你,可是如果娘不冷落你的,将来你就有大祸临头,在你爹心中,你们先是臣子,后是儿子,和你大哥不一样的,这大明江山也不是地主家里得几分薄田,可以随便画出几块分给其他的儿子……”
马皇后的眼神慢慢坚定起来,随手把手里的半个馒头扔在了桌子上,“来人,换上一桌好菜,请皇爷和吴王殿下来用膳!”
坤宁宫之中又是一片忙碌,小厨房里也冒出了滚滚热气,米香肉香,飘出去好远,走到半路之上的朱樉忽然抽动了一下鼻子,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心酸。
“嘿嘿嘿……”
远方忽然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朱樉抬头望去,忽然吓得重重的跪倒在地,因为他看到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只是这道明黄色的身影,肩头还扛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这小小的影子,身上穿的衣服,依然是明黄色。
正是朱元璋扛着朱雄英,远远的小跑往坤宁宫走,身后跟着庞大的仪仗,只是这位老皇爷好像天生不喜欢这么大的排场,自己在前面颠儿颠儿的跑,还要扛着自家的大孙子,身后近千人的仪仗,也只能举着黄罗伞盖,谦卑的躬着身亦步亦趋……
朱樉突然间感觉有点绝望,口中喃喃道,“原来大哥的嫡长子已经穿上了明黄服饰,原来爹如此喜欢长孙,原来这大明往后一百年,也早已是爹计划好的……”
“儿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孙殿下……”
朱樉声若洪钟,跪在一旁,五体投地。
朱元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朱雄英依然老神的坐在他的肩头,老皇帝的额头上,渗出了几滴热汗,“哦,老二回来了,你大哥正好也快回来了,有什么事让他和你说吧,朕还有事儿……”
“儿臣恭送陛下……”
朱樉的头始终都没有抬起来,他也始终都没有看到自己老爹的脸,他看不到,他也不敢看,他更不敢看他爹肩膀上的皇太孙!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来,他心里深深的明白,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如同三岁孩童一般幼稚,简直就是荒唐可笑,他的一切心机,在这一幕面前,都变得如同纸张一般脆弱不堪,他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甚至他连心底的坚持还没有坚定,就自己重重的砸碎了自己的梦!
“回秦王府,本王要喝酒,本王要吃肉,本王要去秦淮河……”
朱樉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死灰色,眼眸之中也带上了几分疯狂的味道。
身边的随从一看,也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连忙躬身应是。
深夜。
观音奴满身疲惫地从东宫回到了秦王府,自家侄女海别的葬礼,总算是准备得圆满,在徐妙云的照顾下,所有的事情都异常顺利,明天就是第七天了,她的侄女就能入土为安了……
可是一进秦王府,她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胭脂味和酒味,观音奴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难看,走到了内室,就看到自家丈夫早已经喝得满脸通红,身边还有数个侍妾,风尘女子一般的翩翩起舞。
朱樉一看是自家妻子回来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那个,你看看,这是本王刚在秦淮河上买的美人屏风,这屏风摸起来舒服,看着也好看……”
观音奴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绝望,摇了摇头,拂袖而去,侧妃邓氏则捧着美食从外面刚进来,看到她以后,还开口讽刺道,“姐姐这是去哪?王爷今天兴致不错,让妹妹陪着喝酒,要不姐姐一块儿?”
观音奴冷哼一声绕过邓氏,回到了自己偏僻的院子,眼角上留下了两行青泪,口中喃喃道。
“你成不了大事,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就让妾身为你殉葬吧……”
天空中的月亮被几朵黑云挡住,月亮的边缘也露出了几分血色,就好像如今的大明,四面开战,血杀之气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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