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的正殿里。
王皇后高坐在凤椅上,顾莞宁恭敬地行了晚辈礼:“孙媳顾氏,给皇祖母请安。”
王皇后笑道:“平身,赐座。”
一声令下,立刻有宫女端了锦札来。
以顾莞宁的孙媳身份,在王皇后面前,绝无坐着说话的资格。王皇后今日特意赐座,显然心情颇佳。
顾莞宁微笑着谢了恩,然后安然坐下。
王皇后对她另眼相看,其实不难理解。一来是因为元佑帝的青睐,二来是因为她时时处处维持正妻的尊严地位,王皇后看她自然也就顺眼几分。
“你今日进宫求见,可是为了安平郡王一事而来?”王皇后问道。
顾莞宁答道:“是。孙媳想一并求见皇祖父,将此事在皇祖父皇祖母面前分说清楚。”
王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顾莞宁一眼:“这倒是巧的很。今天早上,阿诩也已主动求见皇上,为安平郡王辩驳求情。还求皇上彻查此事,还安平郡王一个清白。”
这对小夫妻,言行举止实在是惊人的默契。
还是,两人早就商量好了对策?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对小夫妻都不容小觑。
顾莞宁看出王皇后眼底的一丝猜疑,只做不知,正色应道:“安平郡王痛失生母,如今又身陷流言困扰,孙媳身为长嫂,实在于心不忍。太孙殿下是安平郡王的兄长,心中自然更加焦虑。为安平郡王求情也是应有之义。”
一番应答,滴水不漏。
王皇后心中在想什么不得而知,口中却连连夸赞:“你能这么想,足见胸襟宽广。阿诩娶了你,确实有福气。”
闲话几句,王皇后很快便打发席公公去福宁殿送口信。
……
元佑帝很快便来了椒房殿。
一同前来的,竟还有太孙萧诩。
顾莞宁和太孙目光一触,几乎舍不得移开目光。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只分别六七日,却已像过了地久天长。
他比之前稍稍胖了一些,瘦削的脸孔丰润一些,面色好看多了。看来在宫中过的不错。顾莞宁心里暗暗想着。
她比之前稍稍清瘦了一些,看来他离开这几日,她一定是思念过度寝食难安。太孙心里暗暗想着。
元佑帝看在眼中,不由得暗暗好笑。太孙没了往日的持重沉稳,顾莞宁也失了矜持,当着他的面就这么眉~来~眼~去……
年轻真是好啊!他这一把年纪,没有这份缠绵的心情了。看到小辈夫妻恩爱,倒也觉得有趣。
元佑帝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顾莞宁略略红了脸,连忙移开视线,裣衽行礼:“孙媳莞宁,见过皇祖父。”
元佑帝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太孙满是眷念的脸孔,半开玩笑地打趣:“阿诩,不如朕和皇后暂避片刻,让你和莞宁先叙一叙别情如何?”
太孙立刻笑道:“皇祖父如此体恤孙儿,孙儿若不应下,岂不是辜负了皇祖父的一片心意?”
元佑帝哑然失笑:“成亲了之后,你的性子倒是活泼了不少。”
换在以前,太孙可是不会说这等俏皮话的。几个皇孙里,也只有安平郡王最活泼风趣讨喜……
想到安平郡王,元佑帝顿时没了说笑的心情,神色也沉了一沉。
“莞宁,你进宫见朕,可是为了阿启的事?”元佑帝直截了当地问道。
顾莞宁恭敬地应道:“是。这几日府中流言纷纷,甚至传到了府外。父王为此十分愤怒,孙媳心中也觉得不是滋味。”
“谋害殿下一事,是于侧妃所为。二弟到底还年少,想来应该是不知情的。在殿下茶水中下毒的宫女云墨,一定是胡乱攀咬,想将脏水都泼到二弟身上,以求残存苟活。好在父王识破了她的险恶居心,根本没信她的说辞,已经将她处死。”
“外人不知就里,现在都传是二弟和于侧妃合谋毒害兄长。二弟还年轻,背上弑杀兄长的名声,以后还如何做人?”
“所以,孙媳恳请皇祖父下令彻查此事,还二弟一个清白。”
元佑帝未置一词,神色莫测。
……
顾莞宁悄然抬头,和太孙对视一眼。
看来,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处死于侧妃,对元佑帝来说,无足轻重。在天子眼中,儿子的侧室实在没什么分量可言。于家也毫无威慑力。
安平郡王就不同了。
他虽是庶出,却是太子的子嗣,自小在元佑帝面前长大。哪怕不及太孙受宠,也是颇得元佑帝喜爱的皇孙。
元佑帝可以凭着心意就处死于侧妃,却绝不会在证据未明的情况下,只凭着流言就定安平郡王的罪。
顾莞宁出这一招,是要令元佑帝对安平郡王生出猜疑和不喜。
失了圣心,不为元佑帝所喜,对安平郡王来说才是最有力的打击。
顾莞宁进宫求情,一来撇清自身的嫌疑,二来表现出长嫂风范,博元佑帝的欢心。三来嘛,顺便给太子上点眼药……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太孙洞悉顾莞宁的心意,很快张口道:“阿宁说的有道理。请皇祖父下旨,命人彻查此事吧!”
元佑帝的反应也在两人意料中:“流言传得人尽皆知,这种时候,不宜再有大的动静。否则,不仅是损了阿启的名声。太子府也会颜面扫地。”
元佑帝顿了片刻,才说了下去:“阿诩如今平安无事,于侧妃已死,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了。”
元佑帝这是不想深究,要留下安平郡王的性命。
太孙和顾莞宁早料到这样的结果,也未失望,一起应了下来。
王皇后轻声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其实谁都清楚。如何发落安平郡王,端看元佑帝心意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元佑帝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淡淡说道:“阿启近日不宜露面,就让他好好在府里待着。上书房以后不必再来了。”
“阿诩,你回府一趟,亲自替朕传口谕。”
这道口谕,彻底断绝了萧启进宫伴君的资格。
一个皇孙,连进宫觐见的资格都没有,无异于彻底被打入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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