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娘紧紧抱着栓子,她一向懦弱,要是平常,肯定一个字都不敢说,可现在为了儿子,她鼓起勇气哭着道,“各位官爷,是李翠微她让我偷的,她说给我十两银子,让我分几天拿六千个那什么云套回来,她说栓子以后娶媳妇得花钱,我猪油蒙了心啊,让她给说动了,是李翠微指使我的!”
自打沈二狗领着官差上门,李翠微就知道大事不好,这会听到栓子娘的话,连忙摇头否认,“青天大老爷,我没有啊!是栓子娘她血口喷人!她自己见钱眼开,还要栽赃我!”
这下子,来订货的中年男人看明白了,立马站出来,指着李翠微的鼻子,怒不可遏,“好啊你,我来找沈家订货,你说你帮我订,收我十八文钱一个,我还以为你只是拿点回扣,没想到连东西都是偷的!”
沈二狗听的咋舌,“她跟你要十八文一个?”
中年男人点点头,依旧十分气愤,“没错!她说这东西紧俏,不好订,只有加钱才能拿到,我说十五文,她不愿意,加价到十八文!”
沈二狗有些同情的看着他,觉得这人脑子不太好。
也是,之前拒绝宜儿的推销,脑子能有多好使?
今天这事,虽然中年男人是来订货的,可他卷进了这事里,所以今天也定不成货了,得跟着回衙门跑一趟。
官差们只负责抓人,审问是县老爷的事,所以不管栓子娘和李翠微怎么互相指责,他们都没搭理,上手就要抓人。
李翠微吓坏了,尖叫道,“二狗,你真让他们抓我?我们可是一家人!”
沈二狗看着她,“官爷只是让咱们去衙门,了解一下情况,你身正不怕影子斜,慌什么?再说了,我我也要去呢!”
按照宜儿的话,他算是“原告”,是告状的人,自然也要接受盘问。
不过问题不大,衙门上下他已经花了银子打点,别说这事本就是他占理,就算他不占理,也不会有事的。
沈大北和沈冬冬看到李翠微被抓走,一句话都不敢说。
栓子娘还在哭,官差走上前,斥责道,“行了行了,别哭了,跟我们回衙门吧!”
栓子娘不肯走,官差不耐烦了,用力将她跟栓子拉开,任凭母子两个哭的歇斯底里,官差脸上也没有丝毫动容。
这种事,他们见得多了。
沈二狗,李翠微,栓子娘,还有那个订货的中年男人,全都要去一趟衙门,沈令宜让二小子送来了牛车,官差们来的时候是腿着来的,现在看到有牛车,对沈二狗这边更加客气了。
李翠微被带走的时候,看到了人群外的老沈头和徐翠香,扯着嗓子喊,“爹!娘!你们就看着二狗他胡来吗!他这是目无尊长!要天打雷劈的!”
又看到了沈二北,她哭着道,“二北,二狗是你儿子,你跟他说说,你快跟他说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我们是一家人啊!哪有往自家人身上戳刀子的啊!”
老沈头和徐翠香心里头都不好受,李翠微是他们的第一个儿媳妇,当初也是真心实意当闺女的,可没想到后来三年饥荒,李翠微会不管他们的死活……看到李翠微这样,两个人都背过身去,虽然于心不忍,可谁也没多嘴。
沈二北本来想说话,看到沈二狗的眼神,他又闭上了眼,想起之前被大哥大嫂利用,心里叹了口气。
他好不容易重新回到好吃好喝的日子,可不想再折腾了。
李翠微和栓子娘就这样被带走了。
审讯是需要时间的,谁也不知道这一去会是什么结果。
栓子趴在地上哭,哭的都快断了气,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娘是为了他才偷东西的,要不是他,娘才不会被抓走呢!
他就是娘的拖累,一直都是……
他才八岁。
人群散去,沈大北扯着嗓子让他滚,他从地上爬起来,拖着虚弱的腿往回走。
走到一半,看到前面站了个身影,他定睛一看,是宜当家的。
宜当家的比他大两岁,还没有他高呢,却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挣那么多钱。
宜当家的是村里所有孩子的偶像。
沈令宜看着不远处的孩子,瘦瘦高高的,眼睛都哭肿了,脸上沾着土,身上穿一件破洞的粗布衣裳,裤腿都短的只到小腿一半……
这是穷人家的孩子。
栓子以前去给她干过活,她知道这孩子勤快,而且踏实,后来壮劳力越来越多,他这种半大孩子就用不上了。
沈令宜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了,可是想到栓子娘被抓走,他家里只剩下一个嗜酒如命的爹,她不知怎的,竟然心软了。
鬼使神差的跑了这一趟。
她问栓子,“报官是我报的,你怨我吗?”
栓子摇了摇头。
“是我娘办了糊涂事,宜当家的给我娘工钱,让我们有吃有喝,我娘却辜负了你,是我们对不起你。”
顿了顿,他又低着头哽咽道,“我娘都是为了我,她怕我没钱娶媳妇,所以才偷东西,宜当家的,你要怪就怪我吧,别怪她,她养我长大,吃了很多苦。”
沈令宜有些鼻酸,却也笑了,“你娘不会有事的,她不是主犯,最多关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但是我那里,不能再用她了。”
栓子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顿了顿,才摇摇头道,“我娘做了错事,也没脸再去干活了。”
娘不会死,他很高兴,可是想到娘回来之后,家里又要过起揭不开锅的日子,他就一阵难受。
没成想,他竟听到沈令宜道,“你力气挺大的,有兴趣来帮我吗?”
栓子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宜当家的,你还愿意用我?”
沈令宜笑笑,“为什么不愿意,你人踏实,实诚,还不怕出力气,我最喜欢你这样的工人。”
栓子脸顿时红了,他无法形容此刻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原以为要走投无路了,没想到宜当家的竟然又给他希望。
就像是枯朽腐败的泥塘,一瞬间春暖花开。
他知道沈令宜是想帮他,双手缠在一起,过了一会才道,“我年纪小,可能干不了许多重活……”
沈令宜依旧笑着,“可你脑子好使,我正好缺个脑子好使的,帮我统计每天的出货量。”
栓子听不太懂什么是出货量,可他笑了。
他感激的看着沈令宜,将那些委屈和啜泣都压在心底,认真的道,“我会好好干的!”
记住暖酒小说地址:nn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