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中鵸鵌往空中一送,鵸鵌绕着文蕊珠飞了几圈,往林中飞去。
文蕊珠自信道:“神鸟有灵,它会回来的,它回到谁身边,那人便是它认可的。”
“胡说,我们猎鸟自然会伤它,你给它喂食它当然亲近你,它的选择怎能当作捕获的证据?”文松愤怒站起身来,指着文蕊珠的鼻子,小小年纪煞气十足。
他又看向身旁众人:“大家说是不是,事情的经过大家可是都看着的。”
“是,我们为文公子作证。”
“是啊。”
“我们都看到了。”
独孤朗瞥了一眼文松的手指和得意的笑容,肃然道:“谁让你起来的,跪下!”
声音低沉浑厚,鹰隼般锋利的眼神直刺人心。
宛若被人在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少年目露凶光,却还是老老实实跪下。
与她一同跪着的众人眼神动摇,他们没亲眼见到文婉清抓鸟,一时间怀疑他们的作证是不是太冲动了。
看着独孤朗如此严厉的一幕,文蕊珠忽然想起他为何会在凤凰山上。
黎都官宦子弟多骄奢淫逸,行事张狂,独孤朗今日面圣是提议整饬黎都奢靡之风的。
因此前世未来几个月,文婉清和文松在外面稍有不顺便对她拳打脚踢。
文蕊珠灵机一动:“大人有没有听说过‘指鹿为马’的典故,如今有人指鹿为马,有人趋炎附势,大人便是被人蒙蔽的秦二世,这些人在云阁门前都敢如此嚣张跋扈,臣女是鹿是马,只能全凭您做主了。”
她看向文婉清,借刀杀人,谁不会呢?
独孤朗面色古怪:“本官尚未定案,你却先埋怨起本官是非不分了。”
“不敢。”文蕊珠低眉颔首:“大人,在场之人总有一些不屈服‘赵高’的正义之士,只要大人您去查问,定能问出真相,如此也避免他们被人利用犯下欺君之罪。”
犯下欺君之罪这六个字,将满地的官宦子弟吓得心突突直跳,他们纷纷后悔方才为文松和文婉清作证。
独孤朗再次愣住,这是在将他的军呢。
“大人您别被她骗了,她擅自放走神鸟,本就是大不敬,她现在只是在为自己开脱罢了。”文松的脑子转的快,一句话便又扭转了风向。
“哼!”云阁内传出一声清脆的冷哼,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惊。
是皇后。
皇帝和皇后真的在云阁里。
文蕊珠连忙朝云阁跪下,声音虔诚地高声喊道:“臣女不敢不敬皇上,皇上是宽厚仁德的贤君。玩人丧德,玩物丧志,皇上定不会因为一只鸟而处置活生生的人,不知臣女所言,皇上以为然否?”
一句话说完,文蕊珠心跳如鼓,背后汗湿一片,雨中芭蕉般颤抖着。
据传闻,皇帝确实宽厚仁德,文蕊珠才敢如此大胆直言。
“放肆!”盛怒的女声传来。
文蕊珠觳觫。
糟了,忘记皇后是出了名的悍妇。
然而皇后却没再说话,帝王威严沉厚的声音不容置疑的传出。
“都退下,朕自有公断。”
文蕊珠愣住,愕然半晌。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不追究了吗还是事后追究?
听到皇帝皇后的声音瞬间怂了的文松立刻就想离开,却阴鸷一笑:“文蕊珠,你还不快过来?咱们一起走。”
他特意咬重“一起走”三个字,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你连皇帝和皇后都敢冲撞,我可以光明正大弄死你。
“大人!”文蕊珠情急之下向独孤朗求救。
独孤朗心里一软:“你留下,起来吧。”
文蕊珠长长呼一口气,若落在这姐弟俩手里,她会死的很惨。
独孤朗锐眸一转,看向文松姐弟:“至于你们两个……冲撞圣驾,罚磕二十个响头,尔等方可离去。”
铁面无私的独孤朗生平第一次公器私用。
文蕊珠瞪大凤眼。
独孤大人竟在为她出头?
文松圆脸涨红,抿嘴倔强着不动:“大人您……明明是大家一起来的,你为什么只处置我和姐姐?”
文婉清可怜楚楚:“臣女并没有冲撞皇上啊。”
独孤朗眯眼:“怎么,你们想抗旨吗?”
被卖的众人恨恨看了一眼文松,连忙死道友不死贫道地催促起来。
“快磕头。”
“文松你别犹豫了。”
“你们不磕头我们谁都走不了。”
曾经拥趸他们姐弟的人,成了给他们致命一击的毒箭,催促的声音宛若对他们公开处刑。
他们从未如此屈辱过。
文蕊珠就站在他他们面前,他们若磕头,岂不也算是在给文蕊珠磕头?
双手撑地,嘴唇被咬出了血,倔强和不甘让他们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而众人的目光宛若最锋利的刀刃,提醒着他们。
抗旨的后果并不是他们能承受的,含着屈辱姐弟二人缓缓低头,额头轻轻触地。
文蕊珠善意提醒:“知道什么叫响头吗?”
头顶的声音宛若致命重锤,锤碎了姐弟二人最后一丝自尊。
文婉清并不是能屈能伸之人,于是身体颤抖着抬起头,目光怨毒地瞪着文蕊珠,像是要将她挫骨扬灰。
再次低头,她脑中光芒一闪,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文蕊珠心头渐渐升起的快意戛然而止。
真晕还是假晕?
“姐姐!”
“大人这……”
独孤朗眼神轻蔑,面色阴沉的摆摆手,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文松连忙抱起文婉清,众人乱七八糟的跟着离开。
文蕊珠身体虚弱地晃了晃,禁军下意识扶她一把。
恰逢装晕的文婉清趴在弟弟肩头睁开眼,正看见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
自己和弟弟虽然丢了面子,文蕊珠却是得罪了皇帝,被“押”入云阁面圣。
希望她不要死得太轻松。最好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片刻后,鵸鵌衔着细叶飞了回来,落在文蕊珠肩头,她微微一愣,眼圈微红。
鵸鵌将口中翠绿细叶,喂食幼鸟般塞入她嘴里,又用翅膀捂住了文蕊珠的嘴,动作一气呵成,神态依旧是神俊而优雅。
细叶入口即化,文蕊珠只感觉到一片清凉入喉,身体瞬间增添无穷气力。
并未看到细叶的独孤朗大为稀奇:“它竟真认你为主了?”
文蕊珠苦笑:“大人现在相信神鸟是我抓的了吗?”
独孤朗长叹,若事实如此。
那么,方才文松姐弟颐指气使的指责,官宦子弟信誓旦旦作证的场面,岂不真切演绎了一回何为“指鹿为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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