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清了事情前后,文爵心中只有一个疑惑,太子傻还是没傻。
文蕊珠心里疑惑更多,荣王如何脱身,太子如何陷入绝境需要惊风去救,还有智通大师……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
青檀寺上藏那么多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宁诚郡王府和成国公府住在山上,智通大师更不可能不知道,他为何不提前说一声。
兄妹俩一个拧眉,一个沉思,那认真的表情堪比决断朝廷大事。
丞相:“……”
他忽然生出一种自己被浪花拍死在沙滩上的感觉,他老了。
他这一生也算传奇,年纪轻轻文章倾世,十七岁便是六元及第的状元,风头一时无两,被前丞相悉心教导熟悉朝廷诸事,渐渐掌权,二十岁遇到心爱且尊贵的女人,如今刚过不惑之年,他自认年轻体壮,转眼发现,自己已经老了。
然而现在对老的认知,他并不觉得悲凉伤感,反而觉得很欣慰。
他后继有人了。
只要个读书人,都曾为横渠先生的四为句心头火热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一介寒门,两间草房出身的学子,他做到了。
“你们别担心,这九黎的天不管乱成什么样子,有为父在,不会出事。”
九黎的天虽不是他顶起来的,但他现在可以顶。
文蕊珠诧异抬头:“父亲,你想干什么?”
丞相这话着实有些僭越了,难道看太子和荣王斗的厉害他也想掺和一脚?
可现在皇帝还好好的啊。
丞相奇怪的看她一眼,好心情的解释道:“你既喜欢太子,无论太子是疯是傻,我都会暗中扶保太子,不必替太子忧心,况且我从皇上最近的举止上看,他也在打压荣王,荣王成不了事。”
秋后的蚂蚱,将死之前使劲儿蹦达几下而已,不会伤筋动骨。
文蕊珠放下心来。
不是她乱想,实在是丞相有前世之鉴,他确实动过野心。
丞相又看向文爵:“你现在还份属翰林院,先前我问你要不要去吏部从记事做起,现在看来你的眼界和格局远超为父所想,跟我入内阁吧,做个典籍官,开阔眼界,熟悉政务。”
文爵垂眸想了想道:“典籍官官职太小了。”
丞相瞪眼:“你胡说什么?典籍官以你的资历想进去都有些为难,官职虽小,但却可以接触内阁核心,但凡你有所悟,出来不是一城之主,便是封疆大吏,或是中枢要员。”
这个位置有些人想求还求不来呢,他儿子倒是好大的野心,居然嫌小。
文爵实话实说道:“父亲,我明日要去长公主府下聘,求娶静安郡主,典籍官不行。”
他现在虽然没实权,就是翰林院的一个六品编纂,但却可在御前行走,也算是天子近臣,头上顶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名头,勉强可以配得上郡主。
若是典籍官……那是小吏,静安郡主会被嘲笑。
丞相眼睛忽然睁大,脑海里像是有雷鸣阵阵,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儿子。
文蕊珠小心扯了扯哥哥的衣袖:“哥哥你怎么……”
“婚姻大事必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礼不可废,父亲应该知道。”
文蕊珠心中忐忑,生怕丞相不同意。
“父亲,今日与长公主见面,长公主也曾提及小时候静安郡主粘着哥哥的趣事,说曾有意给哥哥和静安郡主定亲,只是担心两人年龄相差太大,耽误哥哥,我瞧长公主那边是同意的。”
顿了顿她又道:“父亲放心,静安郡主年纪还小,与哥哥只是先订婚,日后等郡主及笄,哥哥应该有体面的官职,届时再成婚,也不至于辱没了郡主。”
“过几天三叔大婚,我为哥哥挑选聘礼绝不会过多用府中之物,只从母亲的嫁妆里挑选一些出来,不会……”
她越说丞相的脸越黑。
若最开始丞相的震惊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想不明白一向与女子不说话的儿子为何忽然就要上门下聘。
听着文蕊珠的话他的眼中便是愧疚和尴尬了。
他扪心自问,他对他们居然这么刻薄吗?
瞧女儿说的都是什么话?
文蕊珠继续道:“父亲什么都不用管,只需应了这门亲事就好。”
这是文蕊珠对他最大的期待。
从未被善待过的孩子,说的话都卑微到了尘埃里。
丞相心酸。
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文爵:“你看中谁,只管去下聘,让文雀带你去为父的私库,挑选一些拿的出手的去长公主府。”
顿了顿,他道:“明日需要我去吗?”
文爵和文蕊珠两人愣愣的看着丞相,有些震惊。
丞相强颜欢笑道:“怎么,在你们心里,为父就那么冷酷无情,凉薄至此?”
文爵点点头:“嗯。”
丞相笑容一僵。
文蕊珠摇摇头,她心中欢喜极了,她总算在父亲脸上看到对他们的关心了。
时隔多年,恍若隔世。
丞相看到文蕊珠脸上幸福开心的笑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喉咙发紧,双眼发涩,竟是想要流泪。
“你们去准备吧。”
头脑发懵的兄妹二人离开,两人在文雀的带领下去了丞相的私库,里面金银珠玉无数,端的都是好东西。
说是下聘,但只是提亲,文爵只选了两三个礼物就出来了。
文蕊珠感慨:“哥哥你也拿的太少了吧,父亲存着这么多东西做什么,还不是给我们用。”
文爵道:“不想欠他太多人情罢了。”
“人情?哥哥,他是我们的父亲,这些本就是父亲应该做的啊。”
揉了揉文蕊珠的脑袋,文爵感慨道:“阿笈你记住,这世上没有谁应该为谁做什么,你不要因为父亲一时对我们好你就心软想缠着父亲,他有他的责任,你若天天缠着他,父亲也会觉得你麻烦,况且这几年怎么过来的你忘记了?”
文蕊珠低下头。
“人心难测,他抛弃过我们,放弃过我们,我们不能因为他短暂的关心就高兴骄傲,也不能蹬鼻子上脸,若有一天他再次抛弃我们了,我们岂不是更伤心。”
文蕊珠点点头鼻子酸涩,泪水瞬间晕满眼眶:“哥哥说得对,不抱希望就没有失望。”
“嗯,这就对了。”揉了揉文蕊珠的脸,文爵道:“但是你永远可以相信哥哥,哥哥绝对会疼你保护你一辈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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