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文蕊珠的肩膀,引导文蕊珠转了个身,太子殿下指着地上宛若吊兰般杂乱无序的兰草:“曼殊沙华花瓣掉谢了,这是它的叶子。”
文蕊珠怔怔的低头看着:“不是说千年不败吗,怎么这么快便凋谢了。”
“大抵传言夸大,但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千年同根生,花叶永不见是真的。”
花池旁,太子殿下的白玉腰带缠绕在叶间,为满池绿色点缀了一抹亮色,凉风吹过,像是谁的灵魂永远停留在花叶间。
太子将文蕊珠一双柔夷握在掌中,桃花眸片刻朦胧:“对我而言,此花于我而言是后悔药,所以我对着曼珠沙华起誓,此生,我一定要补偿你。”
文蕊珠抿抿嘴,眼眶微红,她听出后悔药的意思,是已经服用过的后悔药,前世不可追,悔之莫及,尚幸有此生。
“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们两个一定会相敬如宾,恩爱不疑,白头偕老的。”眨眨眼,忍下眼中泪意,文蕊珠瞪他:“还没大婚呢,你便这么大压力,以后不许胡说。”
“嗯,不胡说。”
文蕊珠顺势依在他怀中,耳朵贴着太子心口,绵长的呼吸伴随着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将她耳膜震得生疼。
太子:“我曾问过父皇,如何表达对你的爱,何时说出来才显得不突兀,不做作不虚伪,父皇说……”
他顿了顿,拇指摩挲着文蕊珠圆润肩膀,其上绣着的精美牡丹凤凰宛若活了般,沁人的清香入鼻,心胸也跟着舒朗起来。
“父皇说,爱之一字不在于如何说,而在于如何做,所以我仔细想了想,往后余生,我想,每天早晨起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你对镜梳妆,我与你画眉添妆,每天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你,将你的身影留在眼眶里,晚上做梦都是你的笑颜……”
他指着院墙外枯叶随风卷落的杨柳树:“四时八景,春夏秋冬,无论枯荣,你我并肩,白首不相离,珠儿。”
“嗯?”文蕊珠哽咽,原来他也畅想过两人的未来。
“下次让我先说。”
“说什么?”
“我爱你!”
“好!”文蕊珠早已泪眼婆娑,将眼泪毫不留情蹭在太子心口蟒袍上,声音喑哑。
忽然笑了笑,太子下巴抵在文蕊珠白嫩的额上,声音忽的轻松:“你方才说的很对,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嗯。”文蕊珠重重点头。
小脸贴在太子殿下心口,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知为何,很想大声哭一场,不压抑自己,不刻意放低声音,就那么放开嗓子嚎啕大哭,任由泪水糊满脸颊。
仿佛只有狠狠哭一场,才能缓解此刻酥酥麻麻的心和混混沌沌的脑子。
太子殿下感觉心口一热,愣怔间又有些微凉,低头的瞬间怀中人儿已经逃出他的怀抱,夺路而逃。
太子追过去:“珠儿。”
“别跟我,我想静一静。”她不想被太子看到她崩溃大哭的表情,太丑了。
“我,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双脚宛若扎了根,太子殿下定在当场,不敢乱动。
他从文蕊珠的声音里听出几乎崩溃的情绪。
终是不放心,太子在文蕊珠身后缓慢跟着。
文蕊珠一路跑回华宝阁,将自己关在闺房中,再也不忍耐泪水,眼泪像是放闸的洪水,倾泻而下。
只是她终是没有大声哭出来。
“珠儿,你怎么了?”太子耳力可以清楚听到里面的动静,听到文蕊珠哭泣时宛若濒死的呼吸声,他站在窗外询问。
隔着窗,文蕊珠的情绪没那么压抑,心里的话反而能顺利说出口。
她擦了擦眼泪,喑哑道:“我没事。”
太子殿下的手抚上窗棂,似要打开。
“别开窗,看着你,有些话我说不出来。”文蕊珠胡乱说了一句,太子殿下的手不动了。
“你知道吗,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窗外太子殿下歪了歪脑袋,像是有些不解,开心为何哭的那般让他揪心。
“我穿着最漂亮的衣服,等着你来下聘,你来,我便开心。”
泪水滂沱,文蕊珠将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她高兴的细数令她开心的事,说的话却让人心酸。
“有人污蔑我,甚至不需要我自己处理,有你护着我,将我自己都不强求的清白给我,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你知道这种感觉吗,生平第一次,有人护着我,真真实实的护着我,将我看得比什么都重,让我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经历过怎样的坎坷,曾经的她像是尘埃里的蚂蚁,只配卑微的活着,纵然重生之后她为自己挣来了锦衣玉食,可内心依旧是空虚的。
除了哥哥,每人真正不顾一切保护过她。
纵然是哥哥,文蕊珠也总想保护哥哥,不想连累哥哥,不想让哥哥有负担。
敬与爱,从来都是两种不同的感情。
而太子殿下,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她毫无顾忌的人,他会保护她,无关血脉亲情,无关为兄之责,只是因为爱。
一只手轻轻按在文蕊珠发顶,她怔了怔,头也没抬直接朝那人扑过去,牢牢抱住,将脸埋在他怀里,依旧哭得恣意。
太子坐在床边,将她搂在怀中。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文蕊珠鼻音浓重,声音含糊不清。
“不会。”他从不知道她从前的日子竟这般苦。
文蕊珠身体放松了些,依旧埋首在太子怀中:“今天你让独孤叔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厌胜之案定案,我初时担心你心里难受,后来我替你难受,再后来,又有些欣喜,心里喜滋滋的,那些贵女们知道真相后看我的眼神满是歉意,我真的很高兴,你会不会怪我对皇后不敬。”
“不会。”人心是复杂的,太子相信文蕊珠此刻说得每一句话都是最真实的心理,人与人的悲喜各不相通,善良的人却会感同身受,纵然矛盾,却真实。
难怪她说,看着他,有些话她会说不出。
“你真好。”文蕊珠声音软软糯糯的,猫儿瘙痒般直瘙人心。
太子看向窗外杨柳树,冷风吹来,将树枝上不多的枯叶又卷下大片,纷纷落雨,柳叶飘浮间映着阳光,波光粼粼的宛若金甲落幕的名将。
“我不好。”太子被粼粼金光迷了眼,桃花眼中氤氲着水光。
“不,我方才哭不是生气,我是太开心太幸福了,一想到往后,我终身有靠,再也不用受苦,再也不会被人轻贱,我就高兴的想哭。”
说着,泪水又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溢出,今生,他不傻,两人总能有个美好结局了吧。
太子殿下用衣袖帮她擦了擦眼泪,任由她鸵鸟似得将脸埋在自己怀里,心中波澜迭起,竟是又心疼,又高兴。
心疼记忆里文蕊珠的前世今生。
又为她终于对自己完全敞开心扉而高兴。
抛却前世痴傻重重,今生他终于可以成为他的依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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