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行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锦华阁。
如今的锦华阁,已经被顾之衍的三个姨娘瓜分得面目全非。正屋连同屋前的院落是芳姨娘的,左右两侧偏房连同偏房前的院子分给了另外两个姨娘。正房和偏房之间,院子之间也都垒上了石墙。
当心腹婆子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芳姨娘时,她正在被丫鬟红桃伺候着吃瓜果。芳姨娘便是顾之衍在三年前从芸香楼里买回来的那个花娘。
“老奴看见大小姐带回来不少好东西,有燕窝、灵芝、鱼翅,还有一支这么长的人参。”婆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
芳姨娘看了她一眼,“那些东西都放在哪里?”
“老奴看见都被拿进了禧福苑,另外还有……”婆子又往芳姨娘的耳边凑了凑,低声说:“昨日从库房里取出来拿给老爷的那个花瓶、两本古籍,还有几幅字画,老奴看见好像又被大小姐带了回来。”
“哦?”听了婆子的话,芳姨娘心里一慌,险些将拿在手上的瓜果掉落到地上。
芳姨娘把瓜果朝盘里一扔,接过红桃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了手和嘴,“走,去禧福苑!”
“姨娘——姨娘——”婆子刚想伸手拦住她,芳姨娘却已经带着红桃风风火火地走出了院子。
顾锦行带回来的药材和补品着实不少,刘全没有找到能帮忙的下人,便自己拿着那些东西往禧福苑里送,竟来回走了两趟。当芳姨娘来到禧福苑时,刘全刚好把最后一批东西送进院子。
芳姨娘一脚踏进禧福苑,就看见地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药材和各种名贵的补品,芳姨娘瞬间就红了眼,目光里是抑制不住的贪婪之色。
但是芳姨娘也有些心虚,还有些后怕,因为在药材和补品的旁边,她看见了那个花瓶,就是她偷偷地拿出库房,让顾之衍拿去卖的那个花瓶。
芳姨娘的眼睛又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没有看见她拿出去的古籍和字画,心里刚要松一口气,耳边就蓦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嗓音。
“芳姨娘在找什么?是找你偷出去的那些字画古籍吗?芳姨娘是不是想把我顾家列祖列宗留下来的东西都败完?也不知道父亲百年之后,在顾家的祖坟里,老祖宗们能不能饶过他!”
顾锦行已经从几个忠心的下人那里得知芳姨娘拿着库房钥匙偷字画古董的事,此时,她扫向芳姨娘的目光冷得像一坨冻硬的冰渣。
“哎哟,大小姐,我好歹也是你的庶母……”
芳姨娘的话还没有说完,秦嬷嬷就一巴掌朝她脸上甩去,“下贱东西,你是妾,是奴,小姐是主子,哪有奴才自称主子庶母的道理,你的规矩去哪里了?!”
“你……你敢打我?”芳姨娘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秦嬷嬷,随后又看向顾锦行,“我是老爷的宠妾,连老爷都让着我,老爷还让我当家,老爷说了,日后我就是顾府的当家夫人,你们竟敢欺负我!”
“哦?我不知道这顾府里几时轮着姨娘来当家了,”顾锦行冷冷一笑,笑容里尽是讥讽。
“是老爷让我当家的,”芳姨娘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吼道,“老爷让我管着这府里的事,大小姐,你若忤逆老爷就是不孝……”
“啪!”秦嬷嬷又是一个大耳刮子甩到她的脸上,“放肆!哪有奴婢这样和主子说话的!跪下!”
秦嬷嬷说完就飞起两脚,直接踢中芳姨娘的两个膝盖窝。芳姨娘猝不及防,一下就跪到地上。
秦嬷嬷的这番操作让顾锦行的心里痛快极了,堵着的那口气这才释放出来,顿时感到舒心不少。
芳姨娘则是被打懵了,趴在地上,“你,你敢打我?我是老爷的宠妾,老爷都要护着我!”
柳梅听了“扑哧”一笑,“芳姨娘,谁给你的脸,敢来小姐面前叫嚣?你以为老爷宠着你,你就能在这府里横着走么?就算告到官府,老爷也不能不讲道理规矩宠妾灭嫡。”
顾锦行走到芳姨娘面前,低下头,朝着她的脸,毫不留情地抬起手又是两耳光。
然后,顾锦行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姨娘,锦行劝你还是放聪明一些,别以为我爹有能力保你,没准儿是你连累我爹,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有,你不要相信我不敢杀你!”
顾锦行说完,直起腰,不再看她,直接就转身往正屋走去,边走边说,“刘叔,把她扔出去!替我守好这里,别什么阿猫阿狗都进来,脏了我娘的院子!”
“是,小姐!”刘全得了顾锦行的吩咐,一把抓起芳姨娘就甩出门外。
芳姨娘一声惨叫晕了过去。红桃早被吓坏了,见芳姨娘被扔出去,也连爬带滚赶紧逃出了禧福苑。
黄氏喝了药,睡了一觉醒来,脸色好了许多,精神似乎也强了。然而,看着黄氏那突然红润的脸色,顾锦行的心里极度不安。
“娘,你快躺着,好好休息,不要动!”见黄氏想坐起来,顾锦行忙按住她。
但是,黄氏固执地推开了顾锦行的手。然后,她伸手在床沿上摸来摸去,顾锦行也不知道她要摸什么,只好莫名其妙地盯着她。
黄氏的手在床沿上摸了一会儿后,终于像触到了什么东西,按了按。
顾锦行听见“咔嚓”一声,床沿上竟然露出几方暗格,其中一方暗格里弹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盒。
黄氏费力拿出木盒,招呼顾锦行:“锦儿,你来,娘有话要给你说……咳咳……”
顾锦行忙上前扶着她,“娘,您先歇着,等您好了再说!”
“傻孩子,娘已经等不及了,”黄氏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把床头的靠枕拿给她靠着。
喘了几口气后,黄氏又接着说:“这张床是我出嫁时,我娘特地上汪家商行替我打造的……后来我才知道,为了这张床,他竟寻了能工巧匠,你瞧这些暗格……咳咳……这床……跟了我十八年,等我走后,把它替我烧了吧……咳咳……”
“娘——”顾锦行忍不住又开始哭。
“好锦儿,不要哭,来,把这个拿着!”黄氏将手中的木盒递到顾锦行的手上。
“娘能给你的所有家当都在里面……咳咳……你爹不成器,分家时,大房分到的那些字画古董,我把好的都挑出去卖了,钱就在这里……咳咳……娘嫁进顾家,十里红妆,只可惜大部分填进了顾家的窟窿,没能给你留下太多……咳咳……娘把余下的都换成了银子,都在这里面……咳咳……”
“娘,你不要说了,娘——我只要你好好活着!”顾锦行哭得肝肠寸断。
“娘唯一放不下的,是你的亲事,不过,有你姨母在,想必也不能委屈了你。”黄氏伸手摸了摸顾锦行的脸,目光里满是无尽的柔情和眷恋。
“锦儿,记住,嫁人要嫁良人!”
黄氏说着,渐渐地垂下了手,眼皮开始往下耷拉,声音也越来越低,“娘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
黄氏的话,顾锦行已渐渐听不清。而黄氏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仿佛又穿越层层岁月,回到了她十六岁那年的春天。
那一日,桃花正好,其华灼灼。那一日,她在自家庄子外的桃花林里弹琴,听见了远处的马蹄声……渐渐地,一个行商的少年来到她的面前……这个少年走进了她的心里……
再后来……
黄氏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娘——”顾锦行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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