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朝廷的一纸调令将谢太傅的嫡孙谢云景调往江南景州出任知府。调令一下,举朝震惊,令所有人侧目。因为其中的关窍和深意,竟没有几个人能够看懂。
谢云景要带着家眷一起赴任。临行之前,严婳回到安定侯府三房辞行,陆氏对她自然是叮嘱了又叮嘱。
只是严婳的兴致一直不高。
“婳儿,你小产之后,身体调理得如何?大夫怎么说?”陆氏问。
严婳的神色满是不耐:“母亲,女儿日后恐怕于子嗣上会有些妨碍。”
“这怎么会?”陆氏大吃一惊。
“大夫说,母亲上次给我的药原本就是虎狼之药,剑行偏锋,是靠用人体的精血和寿元为代价强行怀孕的,那一胎就算女儿能生下来,日后恐怕也不能再生。”严婳的话语里不无讥诮。
她的心里是怨恨陆氏的。如果不是母亲在她耳边唠叨,说她需要尽早有嫡子伴身,她何至于行如此下策。
“婳儿,你可是怨恨母亲?”看着严婳的神色,陆氏忐忑不安地问。
“说到底,母亲也是为了我好,我怨你做甚,”严婳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那杜姨娘和陆姨娘……”
“她们自然是随我和夫君一起南下。”
“婳儿,你听我说,杜姨娘若是能生下庶子,你把孩子抱到身边,记为嫡子。只要你从小养他,他自然会当你是生母。至于陆姨娘,你多看顾些,自家人总是能帮你的。”
“我心里自有主意,母亲就不要为我操心了。”严婳冷冷地甩下这句话后,直接起身离开了。
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陆氏有一种莫名的心慌,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似乎变得和从前不同,对她也不如从前那样亲近了。
严婳对母亲却膈应得慌。她小产之后不久,陆氏就打着照顾她的名义,把自己的娘家侄女陆曼青送到了谢府。
陆曼青却趁着她的疏忽,爬上了谢云景的床。为了避免丑事闹开,谢云景自然收了陆氏为姨娘。
但是这件事情却也让严婳恨上了母亲陆氏。
陆家也是世家之一,只不过陆氏的娘家这一支势微,比不上本家。
严婳自然知道陆氏心里的小九九,送一个陆家的女儿给谢云景为妾,陆姨娘若是能得宠爱,多少会惠及娘家,给陆氏娘家这一支带去些好处。
陆氏自然不知严婳所想。
相比于杜姨娘,严婳更恨陆姨娘。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旦陆姨娘怀孕生子,她定然会去母留子。
谢云景离京之前,同商翟也私下见了一面。
恐怕很难让人能够猜想到,最受谢太傅器重的嫡孙谢云景,其实并非出自谢家的嫡系。
二十多年前,谢家有过一件秘闻,年逾半百的谢太傅,竟看上了旁系堂侄的妻子孟氏,于是使了手段将孟氏夺过来,秘密安置于一处隐秘的庄子中。
随后,谢太傅又做手脚,让人制造了让堂侄一家惨死的假象。
然而,百密总有一疏。谢太傅的嫡子,谢才俊的继妻,却与孟氏是手帕之交。
当时,谢夫人和孟氏都已经身怀六甲。谢夫人私下往谢太傅藏匿孟氏的庄子上派了两个可靠的人,暗中照应着孟氏。
孟氏为了保下腹中胎儿,对谢太傅曲意迎合,假意奉承,然后在生产当日吞金而亡。这个孩子就是谢云景。
谢太傅原本想要溺死这个孩子,却被大房儿媳暗中救下。
谢夫人也在随后两日分娩,却因为难产,胎儿一生下来就没有了气。
谢夫人当机立断,重金买通稳婆,把孟氏之子充作了自己的儿子。
对于公爹做下的丧尽天良的事,谢夫人也是不齿的,恨得牙根痒痒。只是她不能做声,什么也不能做,因为整个大房的前程都系在谢太傅身上。
此后,她一心一意教导谢云景。而谢云景从小惊才绝艳,也深得谢太傅器重。
然而,在谢云景五岁那年,他终究还是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自此之后,谢云景的心里,就埋下了要为亲生爹娘报仇的种子。
“谢家所有的证据我都已经给了你,你还找我做甚?”看见商翟,谢云景没有好脸色。
商翟微微一笑,“我只是想提醒谢兄一声,保命为上。”
接着,商翟又说:“澄溪在江南已经替你打点好了一切,按照我们商议的行事即可。不说日后还有大富大贵,至少能护你全家上下周全。”
听了商翟的话,谢云景沉默半晌,“谢谢。”
“翟还有一件事情要提醒谢兄,祸家之源往往从内宅开始。谢兄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我再说什么。”
“商翟,你的情我领了,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定会报答。另外,我还有一事要拜托商兄。”谢云景说。
“请讲。”
“谢家若是倾覆,请你留着我母亲一命,替我安顿好她。毕竟,我受她之恩。”
“那是自然。”商翟承诺。
于是,谢云景转身离去。
在谢云景举家离京之后数日,御史台弹劾谢家的折子就开始满天飞:旁支依仗谢府权势侵占百姓良田,强夺商户的商铺钱财……
最要命的弹劾是谢家直系买卖官爵。
而买卖官爵则直指东宫。
迫于舆论,德昭帝暂时停了谢太傅的职,令他闭目思过,同时责令刑部、大理寺、京兆尹会审谢家旁支强占民田,强夺商户的商铺钱财之事。
谢家的变故,一时之间令东宫风声鹤唳,苍舒因谢家的事焦头烂额,暂时也没空去找顾锦行的麻烦。
但是,仅靠打压谢家岂能就断了苍舒的念想?
商翟深知这一点,因此,在谢家被定罪后,御史台的折子开始了对太子的弹劾,指责他助纣为虐,为谢家的罪行提供方便之门。
御史台甚至拿出了东宫给谢府的条子,东宫指使谢家买官卖官,在吏部、兵部、刑部、户部都安插了东宫的人,一条条证据确凿,板上钉钉。
德昭帝再次震怒,下旨免去谢太傅的太傅之职,紧接着谢家嫡系和旁系为官的人,以及谢家和东宫一系的官员,被弹劾的弹劾,被免官的免官。
谢家和东宫的势力,以摧枯拉朽之势,一夜之间就彻底垮了。
德昭帝对这个结果显然也是满意的。
一个羽翼渐丰的太子,对帝王的威胁不可谓不大。德昭帝心想,自己正值壮年,龙精虎壮,帝位哪里轮得到儿子来染指?
这样正好,拔了东宫的牙,就让苍舒做一个老老实实、便于掌控的本分太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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