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武的尸体距离山口只有三十多步,李跃看的很清楚,他的手似乎动了一下,动作幅度非常下,但李跃看的非常清楚。
多年职业培养,让他心细如发。
既然动了,就说明没死。
薄武身高体健,身上又披着一层皮甲,很可能受伤而未致命。
活到现在的人,命一般都比较硬。
“三弟?”孟开和崔瑾同时望了过来。
事实上,李跃觉得就算集合山上的兵力冲杀下去,也很难成功。
就算成功,如何善后?
薄武是薄盛之子,薄盛在乞活军中有非常大的影响力,当年祸害天下的汲桑就是死在薄盛刀下。
乞活军是一张庞大的网,背后还站着李农。
就算孟开吞并了整个黑云山,也无法面对整个关东地界上乞活军的报复。
得罪了羯人,又得罪乞活军,李跃实在想不出以后还有什么出路。
“薄武似乎没死!”李跃低声道。
“什么?”孟开和崔瑾一脸惊讶之色。
如果薄武没死,那么他肯定知道谁是暗害他的真正凶手。
“他没有死!”李跃又看到薄武朝向自己这边的手轻轻动了动。
崔瑾会意,朝山下大吼,“赵广,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们害了薄头领,有何证据?”
赵广躲在后面,冷笑道:“要何证据?除了孟开还有谁如此狼心狗肺?孟开一心一意要攻打季家堡,薄头领坏了他的好事,他自然怀恨在心,昨夜暗箭伤人,已经被巡夜的兄弟看到。”
孟开大怒,“放屁,某要杀也只会杀你,怎会动薄头领!山下兄弟们都知道我孟开的脾气,从不暗箭伤人,即便要动手,也会光明正大的来,倒是你赵广,一向阴险,依我看,这种事情,也只有你干得出来!”
漂亮!
李跃心中暗赞,自己的这两个兄弟还都挺有头脑,就这么把赵广拉下了水。
果然,乞活军们目光转向赵广。
孟开虽然狂,但还算光明磊落,赵广就不一样了。
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乞活军的人不是傻子。
赵广一愣,大概是没想到一向鲁莽的孟开竟然也如此牙尖嘴利条理分明,“诸位兄弟不要听他满口胡言,杀了此獠,为薄头领报仇!”
但他挑拨离间的话,并未引起乞活军们的相应。
李跃又填了一把火,“你让巡夜的人站出来当面对质,若薄头领真是我们所害,我三兄弟自刎谢罪!”
孟开神色动了动,似乎对这句话有些不满,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周围的喽啰们脸上多了几分信任。
要别人玩命,得先让人归心才行。
山下的乞活军明显也怀疑起来,这时代的人普遍比较重视诺言。
“赵寨主,劳烦请出巡夜的兄弟当年对峙!”魏山领着几个乞活将转身望向赵广。
众目睽睽之下,赵广只能喊出四个人来。
而这四个人全都他的亲信,乞活军们眼中的怀疑更大了。
反而是赵广的人有些慌了手脚。
李跃低声对崔瑾说了几句,崔瑾点点头,朝山下道:“尔等可来薄头领身边当面对峙。”
说完便与李跃一起下来。
岂料魏山手按刀柄,“解去身上兵器。”
崔瑾皱起了眉头,他一向跟大宝剑形影不离,此时没有兵器在身,赵广若是突然出手,只怕凶多吉少。
“怎么,不敢还是心虚?”魏山冷笑道。
李跃心一横,扔掉手上的环首刀,但菜刀却挂在身后。
崔瑾只得小心翼翼的将宝剑放在一旁的山石上。
“爽快!”魏山的敌意也去了大半,转头对赵广的四个亲信道:“你们也把兵器去了!”
四人望向赵广,赵广轻轻点头。
崔瑾道:“你们说见到孟头领杀薄头领,在何时何地?”
“东山头,昨夜亥时。”
“昨夜三更下雨,你们真的看清楚了吗?”李跃盯着四人,声音不大,五十步外的赵广根本听不清楚。
崔瑾目光一闪,知道李跃的用意。
“看、看清楚了,不会错的,孟头领的身材我们绝不会认错!”四人异口同声,死死咬住孟开。
“真的不会错?”李跃见四人上钩,目光转向一旁的魏山。
赵广阴险狡诈,但他的亲信却如蠢驴一般。
魏山反应过来,“哼,昨夜亥时根本没有下雨!”
李跃笑道:“你们连下没下雨都不清楚,怎会看清刺杀薄统领的是孟头领?再说即便要刺杀,孟头领也不会蠢到亲自动手!”
“锵”的一声,魏山拔出刀来,死死盯着赵广,“赵头领,可否解释一二?”
所有的乞活军目光转向赵广。
赵广的一张的黑脸更黑了,忽然脸上诡异一笑,竟然鼓起掌了,“你实在是个聪明人,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这个时候还如此淡定,肯定还有后手。
“诸位听着,某已归降太子,授讨贼校尉,孟开、崔瑾、李跃三贼,擅杀高力禁卫,得其首级者,封将军,赏田宅!如若不从,请看山下!”赵广手一扬,指向西边。
山下,一排排甲士提着长矛正向山上涌来,不下三千之众。
难怪赵广明知薄武的靠山是李农,也敢动手,原来早已攀上了高枝。
只是这个讨贼校尉,一看就是石宣嘲讽。
石宣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自己杀了他的禁卫,他肯定要来报仇,只是没想到来到这么快。
恐怕在他眼中,所有汉人都是贼寇而已,赵广即便赢了,只怕最终也难逃石宣的一刀。
这人看着挺阴险的,却不知为何如此愚蠢。
山上其他的头领悄悄将脚步挪向赵广一边,乞活军此时也陷入巨大的混乱当中,有人想逃,有人要死战,还有人也向赵广投降了。
羯赵立国多年,成为北方霸主,投降他们的乞活军、士族豪强不知有多少。
赵广仰天大笑起来,“用你们的人头,至少可以换个太守!”
所有不愿投降的人,都向魏山靠了过来,差不多有八九百人。
但跟赵广比起来,相差太大了,更何况山下还有高力禁卫。
魏山咆哮起来,“尔等难道忘了你们的父母妻儿是如何惨死在羯奴手上?”
此言一出,有一两百人停下脚步,加入魏山的阵营。
赵广挥了挥手,部众们围了过了。
有心算无心,还有强援,已经稳操胜券了。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反抗为妙,太子殿下已经说了,最好生擒你三人,他会亲手调教!”赵广腆着肚子走上前来。
李跃右手反握菜刀,默默估算着距离,二十步左右,已经到了菜刀的射程之内。
“如果不是你们三人,太子绝不会如此厚赏。”赵广大笑起来,又向前走了两步,将他的脸暴露出来。
“那你就先去死!”李跃暴吼一声,将手中的菜刀奋力扔了出去。
菜刀在空中快速翻滚着,带着李跃怒火,劈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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