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六章 剑姬(1 / 2)

李老汉的声音并不宏亮。

却清晰送进了红娘、白脸鬼,以及金杏上百万观战者耳中。

世界再一次死寂。

本来都将注意力转移到红娘身上去了的白脸鬼,也忍不住转头望去。

这一刻,世界中心又回到那辆马车。

或者说,回到了马车里传出的那道淡淡的声音上:

“人活一世,总要遭些谩骂。”

病公子的这一句,充满了哲理。

李老汉便无如此底蕴与涵养了,直白道:“可它只是一只鬼,区区小鬼,胆敢辱人,这太放肆!”

白脸鬼一怔,我是小鬼?

红娘檀口微张,剑斩金叔和符老之鬼……区区?

金杏上百万观众,更是一下哗然,可评论区刚要热闹,马车中公子一句话,令得世界再度安静:

“李老汉,你要剥夺一只鬼说话的权利吗?”

公子如立云之巅。

他连说话的口吻,都如此高高在上。

仿佛生来掌握此间之地所有生灵、死物的生死大权。

白脸鬼握着剑,面容因用力而抽搐,却忍不住还想听:

它想听那马车主仆如何在背后继续指点江山;

还想听这天底下可真有如此出鬼意料之荒唐事!

李老汉隔太远,不曾视见白脸鬼那隐形的愤怒,只忿忿不平道:

“上至圣帝祖神,下至凡夫俗子,向来只有公子斥骂他人,他人乖乖受训的份,哪有小鬼如此,放肆如斯之时?”

“公子可以忍,因为公子心胸似海,我辈楷模,万世无人可超越之。”

“李老汉不能忍,因为李老汉我是小人,听不得有外人、外鬼说公子一句不好的话!”

这这这……

此言一出,金杏上百万人惊掉下牙。

太舔了!

要不人家长这么磕碜,能给那太虚传人公子当马车夫呢!

吹捧大家听过、彩虹屁大家也拍过。

可当着实实在在一个人的面,现实中谁真能睁着眼说得出口这番如此不要脸不要皮的鬼话?

又谁能有这定力,可心安理得接受这听来已不似夸赞,反像反讽的赞美之辞?

马车主仆,再一次刷新世人和鬼的认知——车厢内的病公子,就能接受这种过溢的吹捧!

他平静到李老汉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淡淡作以回应:

“固然老李你此言颇有几分道理,本公子方才却也说了不救。”

“说不救,现在又回去灭鬼,不仅脏手,还迂回救了那姑娘一命,此乃食言。”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什么?

红娘听得娇躯一踉。

这是怎么得出的谬论,中间是不是省略了什么步骤,前因后果搭得上吗?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是了!

也只有是在梦中,才能发生有金叔、符老被白脸鬼几剑瞬斩之事。

也唯有最离谱的梦,才会诞来如此荒唐的一对马车主仆——出手与否,还扯上了“信”?

“嗤嗤。”

白脸鬼鼻子亦嗤出了两道寒霜。

他的双目已从幽青化作赤红,手中剑绷得乱颤,脑海里只剩一个疯狂的念头:

“杀杀杀!”

可心被杀意填满,它的身躯如缚棺中,欲抬步竟举步维艰。

李老汉在马车上转身,恭敬抱拳: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小鬼口出狂言,不死不足以洗刷耻辱。”

车厢内传来轻笑:“那你去杀了它吧。”

“呃。”李老汉一下给噎住,有些汗颜,“公子莫要开玩笑了,您也是知道的,李老汉我只会驾车,没多少战力,请公子出手……”

金杏数百万观战者,给这倒反天罡的主仆二人彻底整懵了。

不对啊,这李老汉才是护卫。

都说了“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护卫出手,将那侮辱人的鬼斩了么?

怎的到了他们这里,李老汉只剩下说,正事反而要交给香桂马车里的公子哥去做呢?

“他们好乱,也好狂,有点吸引我了。”

“呃,兄弟,口味独特啊,上一个像他们这么狂的……只有受爷真摘到了好果子吃吧?”

“哎,你这么一说,他真有点受爷的味道,会不会他们是在演戏,玩什么激将……激鬼法?”

“那这么看,这主仆,或者这马车还有第三者,至少有一个高人?”

“高不高人姑且不提,白脸鬼怎的还不出手,这鬼,这么能忍的吗?我都忍不了了!”

白脸鬼并不是能忍。

真只是当那马车主仆说话的时候,它想动都动不了,好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这俩太气鬼了!

死了一辈子,白脸鬼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情,简直死久见!

某一瞬,当那李老汉话音落毕,白脸鬼只觉那种人压床的束缚感消失。

它能动了!

决堤之水,汹涌如潮。

白脸鬼此刻满腔愤怒便是如此。

它再也扼不住嘴原始的“逃避”冲动,转过身冲着那马车,叱声怒喝:

“蝼蚁之辈,大放厥词,若非你等魂体当真肮脏晦臭,真以为今日能逃出吾人剑下?”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

白脸鬼说着,提剑往前,又瘦又高的身躯带着浓浓的压迫感,几步便要去到那马车跟前。

突兀的身心一凉,白脸鬼猛地驻足。

它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但这种“直觉”上一次出现,它决定放过这二人……

这主仆如此张狂,或许是因为真有实力?

思绪至此,白脸鬼还是决定再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你们,到底是何人?”

此言一出,金杏数百万人都惊了。

这鬼怂了!

到底是它预感到了什么,剑斩金叔、符老之后,面对那一个弱老汉、病公子,居然不杀,而想要问姓名。

——如果真是一只如此有礼貌的鬼,该问的早问了!

白脸鬼自认为是给了自己台阶下,对面李老汉却没有按常理出牌,而以更大声呵斥过去:

“放肆!”

“我家公子承天命,济世人,造化无穷,功德无量,你这恶鬼,居然不知?”

李老汉气得不轻,面红耳赤的指着鬼道:“加你割舌断耳之刑,亦不足过!”

白脸鬼最后一缕神智,彻底被击垮。

它死平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用手指着,遑论是这么一个病老汉。

“既如此……”

长剑剑身一翻面,寒光冷冽。

白脸鬼咧开嘴角,狞声而笑:“那便去死吧!”

铿——

剑意拔空。

红娘醒神,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将金珠对准正面战场。

但见白脸鬼手中剑一斩,幽青色的剑光穿刺空间,遥遥便撕向了那辆香桂马车。

“嗤……”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甚至无人出手,那剑光行至中途,有如云烟般自动消散。

“什么?”

红娘半生惊色,半生喜色。

惊的是她固然看不懂谁人出了手,扫了一眼金杏评论,里头亦无人知晓。

要知道,金杏画面前的观战者,里头似有半圣?

喜,则更简单不过。

这辆马车之上,真有高人,或是连半圣都看不懂的高人!

战场外的人迷茫,身处战局之中的白脸鬼,更是震撼交加。

它亦没看懂方才发生了什么。

剑光靠近那马车之后,有如小河流进大海……撕裂?汇入罢了。

“不至于……”

白脸鬼感觉哪里不对,想再施剑,发觉自己又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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