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什说:“就这些。”
虽然它不够听话,不过还算是有点分寸。
*
“——那么请麻烦跟我走一趟,格林伯格先生。有人会来见你。”
乔什想起来了,那个掳走他的人就只跟他说了这一句话。
他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试图冷静下来,可考虑到他现在其实根本就是处于一种冷静得不像话的状态,也许说他正试图让自己变得不那么冷静更正确一些?
连在挣扎之后意识到他正被什么东西绑住了手脚,在半空中呈大字型张开这件事也没让他的情绪有什么起伏。
没有恐惧,没有吃惊,连一点没有好奇都没有。
与之相反的,乔什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的开始揣测那位将他绑缚在半空中的不知名人士,是不是有着什么奇怪的小小爱好。
无论是他挣扎的时候也好,他静止不动的时候也好,那几根将他牢牢绑住的绳索都既没有拉紧到弄伤他的手腕或脚腕,也没有丁点变得松弛的迹象。
要同时做到这两点可不容易。
更别说这几根绳索竟然还是温热的,在他静止不动的时候,它们还会轻柔地蠕动着调整贴合在他皮肤表面的位置。
乔什必须要说,绑住他的这个不知名的小玩意,一定是种价格高昂,并且只允许内部成员选购的道具。
时间越来越缓慢,黏腻得像热芝士的拉丝。
乔什昏昏沉沉地等待着将他掳来的神秘人,知道对方一定是有所企图才会将他从家中带走——只希望对方能让事情结束得更快一点,乔什想,如果错过了庭审时间,陪审团们的判断会对他非常不利……
然而理智却在告诉乔什,伊薇的事情已经闹得太大了,陪审团不可能没有听闻过外界的传言。
就连这些天以来深居简出的他都听说了不少,陪审团怎么可能不知道正被炒得火热的新闻?
讽刺一点讲,事到如今,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人们知道的是什么,什么就是真相。
既然如此,关于这起案件的陈述,想必所有局外人都比当事人自己知道得更清楚。
乔什浑浑噩噩,清醒过来,又醉倒过去。
时间可能还没有过去太久,也许只过了几个小时,因为他醒过来好几次,却没有一次感觉到饥饿。
他的肢体并不酸痛麻木。
他确定在他半醒半睡期间没有被喂过食物,也没有被注射过营养剂。
最重要的是,他浑身清爽,皮肤表面没有灰尘和汗液。这段时间里他也没有进行过任何排泄行为,这身始终干干净净的衣服就是证明。
乔什在冷静地排查过自身状况后,得出了结论。
他并没有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被绑上太久。
但如果他没有被绑上太久……迷糊中,乔什困惑地想,为什么在感觉上,他觉得他已经被绑住了好几天?
*
又一次清醒过来时,乔什听到了将他掳来的人的声音。
就是那个声音,错不了。
那种特殊的音色,那种克制的发音,还有从每一个微妙细节中透露出的冰冷的黏腻,尤其是那仿佛在舔.舐耳膜的搔刮感——是绝对不可能被其他任何人模仿的。
乔什听到对方在说:“……第一反应就是真实反应。”
他像是被人用一盆冷水兜头泼醒。
*
“我……”伊薇欲言又止。
但亚度尼斯能够很轻易地看出来,她的犹豫不是在斟酌究竟是否该听从他的要求,按亚度尼斯的原话说,把故事从头说起。
她是在犹豫究竟哪里才算是故事的开头。
“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伊薇最终选择了这样的开场白,“我就想成为明星了。我的父亲自己开了个小公司,母亲是全职主妇。我是家里的长姐,有两个妹妹……”
她的声音变得轻柔舒缓,她的脸上也浮现出温暖的微笑。
显然,她在她的家庭里得到了物质和精神方面都足够充裕的养分,在她叙述她和家人的相处时,这一点尤其醒目。
亚度尼斯说:“你的童年很幸福,我了解了。可以请你直接从最重要的转折点开始讲吗?”
“没有重要的转折点。”伊薇回答他,“事实就是——事实就是,我没有你想听的那个重要的转折点。我的人生不像我的电影那样充满戏剧性,而且就算是有什么转折点,我也想不起来,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对当时的我来说那就是很平凡的细节。”
伊薇露出一个优美的、大荧幕式的厌倦表情:“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接受那种……‘都是你的错’的逻辑的。”
亚度尼斯看着她:“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
亚度尼斯说:“你知道。”
“……也许我确实知道一点原因。”伊薇烦躁地握紧了杯子。
热咖啡凉透了,但被她紧握的位置已经染上了她的体温,伊薇松开手掌,让凉风透过,又重新握上去,让掌心与微温的杯子表面重新紧贴。
这个动作让伊薇心中的紧张情绪降低了不少——可从另一方面说,她无疑又更紧张了。
亚度尼斯的问题要求她回归她的生活,回归她的现实。
伊薇说:“我讨厌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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