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幸进,乍然拜相,立功心切,操之过急,用力过猛,终究还是太年轻啊。”
“嗯,一百贯一张僧牒,亏他想的出来。”
“真是刮地三尺,连佛门圣洁之地都不放过。”
大总持寺的高塔下,宋国公御史大夫萧瑀今日特地来进香,恰好遇到雍州别驾观德郡公杨师道。
两人便在寺中凉亭下棋。
说到武怀玉这计相的一些手段,两人都不由的有点鄙夷。
不过要在大战场立寺七所,这倒是让两人意外的消息,甚至还有传闻,据说武怀玉向圣人请旨,要度僧三千出家。
每僧一张僧牒,售卖百贯。
想钱想疯了。
萧瑀对武怀玉这年轻人本来也还挺看好的,可现在却只能摇头叹息,“不管如何,武怀玉只怕很快就要重重摔落,”
“萧相觉得他会罢相?”
“罢相那是轻的。”
萧瑀为相十年,进进出出,对李渊和李世民两位天子都很了解,现在皇帝重用年轻的武怀玉拜相,还专掌财政,用他进行财政改革,不管是按田亩征两升粮的义仓粮,
还是盐铁茶酒专卖。
再到如今要搞什么开中盐法,加上他对三阶教下重手的检校佛法,以及如今还要百贯一张卖度牒,
这些都很大胆。
触碰到太多人的利益了。
不论是门阀、贵族、勋戚,还是寺庙,武怀玉惹上哪一个都不会有好结果。
皇帝那么了得,会不知道这些?
但他没起用更亲信的大舅哥长孙无忌来做这些,也没用老成的戴胄,反而是用年轻的武怀玉来做这些。
萧瑀早看透了皇帝的心思,武怀玉没什么根基,在朝中全靠皇帝的格外恩赏才有如今地位,他要想稳固权位,那只能为皇帝冲锋陷阵。
要是换成长孙无忌,以他那奸滑,肯定不会这般冒险拼命。
甚至就算是戴胄,五十多的他也得前瞻后顾,也就武怀玉这样愣头青会不顾一切。
萧瑀觉得,其实任何一位大臣,只要头脑还正常,都不敢这样乱来。
皇帝用武怀玉,成了那自然最好,事不成最后大不了推出一个武怀玉,说他年轻,说他巧言迷惑君主等等,反正推出去处置,不管是罢相还是贬谪,总能平息众怒。
聪明的皇帝都会这招,真要办什么事情那都不会自己冲锋陷阵,那样的话就没有半分余地了。
萧瑀不认为武怀玉能成事,也许他这股拼劲,能搞出点东西来,但最终还是会失败的,皇帝肯定也清楚,但依然让武怀玉拜相、主掌财政,明显是有更深打算,比如说借他之手搅局。
掌握主动权,进退自如,甚至到时就算推出武怀玉替罪,肯定也还得换回些东西,才能达成妥协。
这真相很残酷,但萧瑀明白,杨师道也明白。
“上次武怀玉在化度寺搞的那个考试,太过突然了,两千多僧尼,仅有一成考试合格,
弄出了这结果,好多事情就被动,不好办了。”
三阶教这段时间也在发力,希望能够扭转一些局面,比如保住田庄、邸店等,希望能留下更多的僧尼。
萧瑀和杨师道做为京中崇佛者中的权贵,自然也接到请托。
“实在不行,那只有先花钱买僧牒了。”
杨师道落下一枚棋子,勉强追上萧瑀。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一步差,就步步落后。
花钱能办成的事情,对杨师道这样的人来说,从来都不叫事。哪怕一张僧牒要一百贯钱,但他没放在眼里。
如果三阶教的无尽藏不是被朝廷给‘托管’,三阶教给所有僧尼都买上一张僧牒,都不算是個事。
可现在朝廷只给他们每人留下二十亩口分口,不许他们从事工商、放贷等,所有历年积储,都被拿走了。
一百贯一张僧牒,现在对他们来说,也已经不是个小数字。
三阶教京畿有五大寺,还在四十余寺有三阶别院,虽说如今寺庙还在,都很气派,但总不能拆了寺庙里的木料去换钱,或是把佛像身上的金箔金粉给刮下来卖了吧。
“那天我跟武怀玉谈了会,觉得他有些话其实也有道理。出了法雅这种不遵戒律的和尚,其实对整个沙门来说,都不是好事。
要不是这次法雅犯这么大事,甚至他那两千僧兵、上千的私藏甲具,三阶教能被朝廷拿捏的这么死死的?”
“整顿清理一下,也是好的。”
杨师道却觉得也不能清理这么狠,“两千多僧尼,清理的只剩下不到一成,这样哪行,何况这还仅是京畿一地,现在三阶教发展迅速,幽并益齐都还有许多寺庙,这样子清理法如何能行?
再者,这个口子一开,那到时其它寺庙其它宗派也难逃啊,甚至大兴善寺、大庄严寺、大总持寺怕也得这般。”
萧瑀捏着枚棋子许久没有落下。
“武怀玉不是说还可以出钱买僧牒么,三阶教有这么多善男信女,布施一点,买上几百张僧牒应当不难吧。”
“可朝廷不是已经明诏下发,禁止士女布施钱帛寺院了吗?”
“就武怀玉这般敛财的疯狂样子,若是三阶教能弄来几万贯钱买僧牒,他会不愿意?”
“就不能把寺产让朝廷发还吗?”杨师道问。
萧瑀摇头,“毕竟陛下已经颁下明诏,这个事情暂时不可能朝令夕改,否则朝廷威严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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