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午同样身披金羽,面容和庚辰有些相似,不很起眼。但此刻他抬头微微一笑,将峰头众人尽收眼底的神情,又带着说不出的邪气。
图腾塔的灰烬中,骤然腾起一股浓烟,把所有人都淹没其中。烟雾中,一道赤火与一道水色冲天而起,正是长明与孟君山的灵光。
与此同时,却有一根漆黑的箭矢,无声无息地从烟雾中穿出,朝着安子午的方向射来。
待安子午有所察觉,已经太迟,黑箭几乎已经刺到他胁下。
他咬牙等着痛楚到来,看到的却是疾如飞电的剑光。
剑光就从他旁边掠过,横着将箭杆削断,那黑箭化作一团黑气,还想继续朝他身上扑来。剑光比它更快,向上一绞,便把黑气扑灭了。
若说黑箭的到来如同鬼魅一般,那剑光则比鬼魅更快,毫无花俏,带着一击毙命的霸道。
安子午瞪大眼睛,看到白衣花妖的身影从他旁边的浓烟中浮现,一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看了他一眼:“没事?”
“没事。”他心有余悸道,“多谢……”
“不用客气。”那花妖环视一周,伸手往背后的帽子里摸了摸,掏出一个煤球样的小黑鸟来。
安子午满头疑问,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状况。四周的浓烟丝毫没有要散去的迹象,他试探着喊了一句:“长明殿下?”
“别喊了。”花妖说,“这周围除了你我,再没旁人。”
安子午愕然:“我们不是在峰顶吗?”
“现在不是了。”花妖耐心道,“没看错的话,刚才牧若虚启动了一个大阵,我们所有人都被拖下了水,并且已经分散开来。”
“果然是牧若虚吗?”安子午皱眉道,“他想做什么?”
花妖自顾自地对那小黑鸟说:“你会探路吗?飞出去找找路?”
小黑鸟咕咕直叫,花妖一脸听不懂的表情。
安子午:“……”
他看了一眼花妖,道:“它说的是,长明殿下吩咐我不能离开你身边。”
“咦,你懂鸟语?”花妖讶道,随即抱歉地说,“哦当然。是我忘了。”
安子午:“……”
忘了什么,忘了我是个鸟的事实吗?
金翅鸟能与各种飞禽交流,不过现在也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他继续道:“它现在说,它也不知道长明殿下在哪里。”
“好吧。”花妖道。小黑鸟翻着白肚皮,生无可恋地躺在他掌心里。
他捻了捻这小家伙,把鸟又放回了帽子里,转向安子午:“主将对此阵有什么了解吗?”
安子午惭愧道:“抱歉,昭云部不擅阵法,连图腾塔也是典籍中的古法,这点我帮不上忙。”
花妖:“没关系。不过,你真以为那个塔是从典籍里找到的?”
安子午一惊:“什么意思?”
花妖:“牧若虚既然控制了那叫庚午的长老,整个建塔的事情或许是他一手操纵。再加上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大阵,恐怕这些都在他的计划中,那塔多半也是他要建的。”
安子午不由得沉默下去。花妖提着剑,四处走了一圈,问道:“你有没有会发光的术法。”
“……有。”安子午心道这不是最简单的妖族术法吗,但刚才的剑光给他印象太深,他觉得这花妖出手不凡,又想会不会指的是那些特别的术法,“日耀之术可以么?”
“大概可以。”花妖道,“劳驾,用一个看看。”
安子午依言合拢双手,一道耀眼金光从他掌心中迸发出来。金光所到之处,浓烟也逐渐退去,现出周围的真容来。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岩洞的通道,四壁以十分粗糙的手段开凿而出,石壁中间蔓延着一道道裂缝,从缝隙中透出红色微光。安子午四下看看:“这莫非是白阳峰内?”
“有可能。”尽管周围无人,花妖仍然一手按剑,“白阳峰里面有这样的密道吗?”
安子午:“从未听过。”
花妖对着石壁上的缝隙看了看,侧头思索。就在此时,通道一侧,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嗒,嗒,嗒。安子午立刻取下弓箭,握在手中,凝神戒备。
那花妖道:“听这装神弄鬼的出场,必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安子午:“……”
来人轻笑一声,身影转过角落,赫然是庚辰长老的面貌。安子午一愣,刚想说话,就听花妖道:“牧若虚?”
牧若虚眼神在他们身上一扫:“不错。我竟不知花妖一族里出了这样的剑修,刚才那支箭是你拦下来的吧。”
安子午不可置信道:“难道三个长老都被你操纵了?”
牧若虚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花妖忽道:“你使这具身体来阻拦我们,也就是说,你本人正在这阵中某处,忙活你的阴谋诡计?”
“是又如何。”牧若虚笑容一收,“你过得去这一关再说吧。”
花妖一句话不说,拔剑就上,旁边的安子午都惊了,挽着弓不知道要不要发箭,只怕误伤。
牧若虚用着庚辰的躯体,又是在岩洞中,四下逼仄,腾挪不便,甩出一枚金球向他砸过去。安子午心念飞转,猜测他即使控制着庚午,也无法变回金翅鸟,遂把弓一收,原地变身,同时喊道:“别硬接!”
那金球是庚辰惯用的秘宝,运使起来如同一轮烈日,堂皇耀眼。花妖却不闪不避,横剑胸前,悍然向上迎去。
漆黑的剑刃无声无息地切入那金球,去势不停,将光芒也一同斩灭。花妖身在半空,双手抱剑,连人带剑往下一压,伴随轰然响声,直接把庚午钉进了地面!
化身金翅鸟的安子午本想上去对敌,结果瞬息之间,胜负已分。他在半空扑了扑翅膀,无所适从地悬停在那里。
花妖一击得手,反手抽剑,顿时扬起一溜血花飞溅。他半跪在庚辰旁边,翻了翻他的眼皮,道:“牧若虚走了。主将能给他止个血吗。”
“哦……哦。”安子午终于回过神来,上前接手。
花妖刚才拔剑的手法十分纯熟,没有把血弄到身上,前襟上倒是泼洒了一片血痕,是打斗中溅上去的,在雪白的夏衣上分外显眼。
他似乎浑不在意,只在旁边翻过手腕,端详剑刃上是否有沾血,看上去宝贝得紧。
安子午处理伤势时,发现这一剑干脆利落,极为凶残,但控制得很好,没有伤及根本。他暗自心惊,回头再看到那花妖面无表情欣赏自己剑刃的样子,顿时整个鸟都不太好。
花妖把剑一收,朝牧若虚刚才的来路打量,道:“我过去看看。一起?”
“好。”安子午立刻说,“不过,我不能把长老丢在这里。”
不知不觉,他已经自觉地过问对方的意见。花妖无所谓道:“那就带着一起走。”
安子午双手中泛起金光,片刻后,地上的庚辰便化作一只缩小的金翅鸟,大约有母鸡大小,昏迷不醒,胸口金羽上斑斑点点都是血。
花妖见他神色有些黯然,便道:“他是被牧若虚控制了,他说的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安子午:“我知道,但是……唉,他没被控制的时候,说的话也没有好听到哪里去。”
花妖:“……”
安子午:“总之,我相信他的本意并不是要害我。”
花妖:“是。幸好发现的早。”
安子午也知道他意思,如果不是发现了牧若虚从中做手脚,事情看上去就是昭云部丧心病狂,残害仅存的牧氏族人,并且还挑起了安氏长辈与年轻主将间的争端,一石二鸟,十分毒辣。
不过牧若虚竟然主导这种把自己族人置于死地的仪式,让人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能说他正如他的代代先人一样,陷入了疯狂也说不定。
两人沿着通道走去,安子午说:“对了,还没有请教前辈姓名。”
对这伴随在长明身边的花妖身份,他已经完全不想去猜些有的没的。妖族一向凭武力说话,这也是为何谢玄华身为仙门中人,却也在这边有着为数众多的崇拜者的缘故——虽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已经死了,死人总是要可爱一点。
那花妖顿了顿,有点不太想讲的样子,但还是说:“我叫阿花。”
安子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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