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沉鱼塔(五)(1 / 2)

大师兄说过 thymes 2630 字 2023-09-15

持静院中有一处温汤,不算豪奢,但热泉本身就已足够舒适,谢真也很佩服当初修建王庭的祈氏先祖,能把这些巧思收拾在方寸之地中。

有道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系着袖子,不着边际地想起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长明刚刚沐浴出来,穿着中衣,头发以一根长簪盘起,两颊尤带一点水汽氤氲的淡红。任凭是多严肃的人,这会也总会显出些柔和来。

谢真左看看右看看,感觉倒是有点像那个小长明了。

他熟练地拿着木头滚轴,在长明背后敲敲打打,时不时地滚上几下。过了一会,他用手按了按对方的后背,道:“别绷这么紧啊。”

长明闷声道:“有吗?”

谢真啪地拍了一下的他的肩后:“有。……哎算了,还是我来吧。”

长明不知道怎么就不太放松,谢真把木轴放到一边,上手开始捏。这套技巧说起来,还是他有一次在外游历时,和一名在民间开馆的老师傅学来的。

老师傅起初还不肯教,把一看就不是凡人的谢真当做来找乐子的了,非常不想理他。谢真诚心请教,费了一番功夫,才从他那里学到这一手。

那时候,他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在山上天天操练那几个师弟,基本以鞭策为主,搞得这帮小孩一个个哭天抹泪地喊累。虽说修行不累是不可能的,但是听多了他也觉得不忍心。

学了这套手艺,练累了捏一捏,然后就能继续练更久,师弟们哭起来也更有劲了,让他十分欣慰。

长明以前也被他捏过不少次,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大了,反而好像没有当年那么自在。

“说起来,”谢真边按边道,“你的原形也长大了吗?”

长明:“……本来就不小啊。”

谢真:“那就是有长大的意思?什么时候也变个原形看看吧。”

长明:“不给看。”

他语气全然不像平常的稳重,有种蛮不讲理的味道。谢真不自觉地就拿出当大师兄哄孩子的口气:“怎么就不让看啦?”

长明:“你的原形都没给我看过。”

谢真:“我有个啥原形啊,我是人好吗?”

长明:“……”

他默然片刻,道:“现在不是了。”

谢真:“这个原理有点复杂,不过我负责任地说,我现在本体就是这样。别指望我能给你变朵花出来啊。来,转一下。”

长明转了半个身,谢真发现他的眼睛是闭着的。离得这么近,他得以细细打量这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

其实若论五官轮廓,与他少年时并没有太多的分别,只有些许不同而已。但就是这微小的不同,使他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另一番模样。

长明睁开眼,正与他视线相对。谢真眨了眨眼:“我有一事十分好奇。”

长明:“什么?”

“你变了不少。”谢真说,“究竟是一点点长成这样的呢,还是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长明嘲笑道:“你都在想什么无聊的问题啊。”

谢真用木轴咚地敲了一下他,自己也笑了:“也是,好像没什么意义。”

他把左边的肩膀也捶完,拍拍手收工。这时长明忽然道:“是后一种。”

谢真一怔:“你是说我刚才问的那个?”

“是。”

长明轻声说:“就只是一瞬间而已。”

接下来的日子,谢真再去沉鱼塔时,仍然会遇见那个叫安柔兆的金翅鸟少女。不过她一改之前的态度,每次都只礼节性致意,不再过来闲聊,叫谢真松了口气。

他不是很会应付这些热情的姑娘家,当年他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名声在外,一般人根本不敢来跟他贸然搭话,现在就不大一样了。

还好安柔兆现在只会在离他隔着两张桌案的地方看书,看累了就出门在外面的黄金树下站一会,安安静静,与他互不打扰。就这样,几日过去后,她也突然就不再出现。

那天谢真还有点奇怪,问道:“行舟,那位姑娘怎么没来?”

“你很想她来吗?”一个声音从楼梯上飘出。

谢真:“有她在那边坐着,这塔里还算有点人气。”

“是妖气。”那个声音纠正道,“这里哪有人啊。”

谢真:“……你说得对。”

他抬起头,正看到一头短发的青年背对着他,坐在楼梯的栏杆上。接着对方往后一倒,头朝下地栽了下来,在空中展开双手,衣袖飞扬,像一片落叶一样转了几个圈,轻飘飘地落在了他面前。

谢真:“你把头发剪了,就是为了方便在空中这么耍吧?”

行舟道:“你再猜。”

谢真:“……”

行舟今天脖子上的手巾绣着明亮金线,衣衫也换了一套。在服饰大多以深色与黑为主的王庭,天天变着法穿的也就他这么一个。可惜他每天只在沉鱼塔里待着,不会去外面展示一下他日日更新的色彩。

他和西琼一样,是由长明继位后带回王庭,不过年纪较西琼要大得多,据说原本是隐居在燕乡的医师。到了深泉林庭后,他也没有领什么职务,就在沉鱼塔里当个文书,悠闲度日。

不过长明对他颇为信重,刚回王庭时,就找他为谢真诊断过。谢真的毛病并非病症,行舟也没什么好办法,两人倒是就此熟悉起来。

行舟坐在他旁边那张桌子上,晃着腿道:“那个小姑娘应该不是来看书的。”

谢真:“怎么说?”

行舟:“你注意到她拿的书了吗?”

谢真第一次遇到她,是在放史书那片区域,之后就没再注意过,便摇摇头。

“每次她拿的全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书,起初我以为她有什么目标,用这些无关的杂书来掩饰她真正想找的东西,但也并非这样。”行舟一摊手,“她每本书都从头开始看,看上一段就去休息,然后再回来继续,即使看不完,下次也会再借一本新的,哪是查什么东西的态度。”

谢真:“观察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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