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为君故(二)(1 / 2)

大师兄说过 thymes 3043 字 2023-09-15

不需更多佐证,谢真已经确信,他一定就是这座洞府的主人,陵空。

他……或者说镜子,就这么看着长明的先祖用剪子夹着一颗碎片,翻来覆去地看。灯光极为明亮,照得那块碎片也纤毫毕现,谢真甚至能看到那银色的表层上有一些比针尖更细的纹理,中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青光。

他也不想看得这么清楚,要是镜子有眼睛,他怀疑那眼睛也离被闪瞎不远了。

此刻确实有眼睛的那一位,对此泰然自若。他看了一会,把那块碎片丢回盒子,夹了另一片出来。

他对着镜子研究这些小东西的样子如此认真,简直到了物我两忘的程度。这副神情,谢真倒是经常在不问俗物的匠人们那里见到。

这种人谢真见过不少,在他看来,精擅一门手艺,就与他练剑一样,许多道理是互通的。时刻专注于一物,在他人眼中或许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然而却是趋近纯粹的必经之路。

早在沉鱼塔中查阅王庭藏书时,他便时常见到陵空的名号。他那时隐隐觉得,这位鼎鼎大名的祈氏先王,似乎与眼前的许多事情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长明解开慧泉封印后,他心知随着他们探寻那几处的秘境,迟早会获知有关陵空其人的更多讯息。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他的影像。

哪怕他装束随意,挽着衣袖,很没形象地在这里闷头玩碎片,谢真仍然从他身上察觉到了令人心悸的气息。

如果说长明是一道收于鞘中的火焰,只有在白刃相贴时才予人雷霆一击的话,那么陵空显然没有半点要内敛的意思。他对随着灵气流转,自然而然散溢而出的威压毫无约束,哪怕在镜子里谢真的感觉并不确切,他也可以想象,平常的修士或妖族,恐怕连走近他面前都做不到。

谢真能看到他身周的光线微微扭曲,有些地方还闪烁着若隐若现的模糊光斑。那并非是灯光发生变化,而是在至为灼热的灵气影响下,令人有此错觉。

随心所欲,肆无忌惮,理所当然。这便是千年前盛极一时的深泉林庭,以凌驾十万妖族之势,君临三部的凤凰。

谢真还在抓紧这难得的机会细看,却见对方仿佛终于失去了耐心,将那粒碎片扔进嘴里,嚼了嚼吃掉了。

谢真:“……”

他现在想起来了,陵空拿的东西应该是楔银,一种在炼制寒性兵器时用于柔化的罕见材料。

因为出现在他眼前时,它已经被敲碎成颗粒,是以谢真一开始没认出来。不过,想也知道,这实在不是什么可以用来吃的东西。

看那熟练的动作,怎么都感觉他应该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祖宗,你牙口真是格外的好啊?

谢真看到陵空把视线转向手边的盒子,顿感不忍直视。

幸好陵空还没有把它当零食的打算,他用剪子拨了拨里面的东西,神色恹恹,似乎不怎么满意。

接着,他把盒子一盖,靠向椅背,转过头去。

处于镜子里,谢真看不到这间房的门口,不过他猜是有人来了。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这段记忆只有影像,没有声音。这么一想,他还挺好奇那片楔银嚼起来是不是喀嚓喀嚓的……

他所料不错,片刻后,视野中先是出现一片衣角,接着便在镜中显现出全貌。

来者一身白衣,腰悬佩剑,作寻常的修士打扮。鉴于这至少也是六百年之前的事情,谢真心道,可见这些年下来仙门的风俗就没怎么变。

若说陵空就像一团行走的烈焰,美则美矣,但只会让人敬而远之的话,那这白衣人可说是与之天差地别。他目光清正,神态平和,有种令人不自觉信赖的沉着。

换句话说,他看着就是民间话本想象的那种扶危济困,会从天而降拯救被邪魔抓走的姑娘,看到有人打架会去断个是非,还会给村民找走丢的鹅……的那种仙长。

他实际上有没有那个闲工夫无关紧要,总之他看起来颇为可靠。

陵空也没起身,转过头和他说话,谢真听不到,只能试着从唇语辨认白衣人的回答。

他说:“原来是有点酸的么?”

谢真:“……”

他仿佛已经知道陵空说的是什么话了。

白衣人走到案前,一手撑着桌边,俯身看着陵空正在摆弄的盒子。陵空仍然没有收敛他肆意散放的灵气,白衣人却似毫不在意,举止自若,看起来早就习惯了。

谢真心道,如果白沙沼中舞剑仙人的传说真和陵空有关的话,这个人多半就是那个“用剑的熟人”了。

只是不知道,他是出身何门何派?抑或是个散修?至少有据可查的史料里,没有提过陵空与哪个仙门中人有来往。

他不由得想,千年以后,史书中又会如何写长明与他呢?

话说回来,他死得这么早,大概早就被遗忘了吧,不值得提上一笔。这也不坏,他总觉得真要是写起来,多半没什么好话……

陵空从盒子里抓了一枚楔银碎片,道:“尝尝么。”

白衣人:“我就算了。”

望着这一幕的谢真心情复杂,到底是陵空比较奇怪,还是凤凰都这样?

看到陵空正在端详手中的碎片,白衣人道:“一块就行了吧,别再吃了。”

“我又不是真吃!”陵空没好气地说。

谢真:原来你不是真吃啊……

陵空又道:“这个不行,寒气太软了,我再想想。不过另外那边,倒是有些进展。”

白衣人似乎与他很有默契,闻言便把不远处的一样东西推了过来。

谢真一看,立刻来了精神,凝神细看。他拿的正是那个长条形的琉璃盒,如今还依然摆在那张桌子上。

他心知在这里忽然看到一段镜中记忆,不一定是巧合,更有可能是陵空留下的讯息之类。虽然不知道这讯息为什么是给他,而不是给正牌后人长明看,但或许其中就藏着他们能从洞府中找到的线索。

陵空随手从盒子里摸出一支宝石尖头的笔,另一手取过那个黑色的小石瓶。

谢真此前见到这个瓶子时,里面是浇铸的黄金,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如今却见陵空将手指搭在上面时,内里的黄金瞬间融化,随着他倾斜瓶口,那闪耀的金水也微微波荡。

陵空将笔尖伸进瓶口,一道细细的金线便在翠色的宝石笔尖中缓缓被吸起向上。然后他提起笔,在桌案上行云流水地画了一个金色的火焰图纹。

谢真跟随他的笔触,将那图案牢牢记住。接着,只见桌案从正中分开,露出下面藏着的匣子。

*

“谢真?”

他回过神时,眼前景象又暗了下来。

长明点起用于照明的火焰还在一侧燃烧,屋中依旧明亮,只是比起他在镜子中见到的强光,还是柔和了许多。

一明一暗让他有些不适应,接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他还站在桌案前,长明一手按着他的肩,另一手正把镜子从他手中拿开。

“没事。”谢真道,他知道刚才观看那段影像时,自己应该是陷入了短暂的失神,“这镜子里有一段记忆。”

长明:“谁的记忆?”

谢真:“呃……镜子的?”

“这只是平常的镜子,并不是灵物。”长明把镜子翻过来看了看,“它哪来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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