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瞅瞅扬州这帮盐商干的,那是人能干的事情?”
王承恩细数盐商的种种劣迹。
然后一声冷笑,阴沉沉地说道:“云真人这次已经算是仁慈的了,这要是万岁爷亲自处置,把扬州的这些个盐商,挨个拉出去剥皮都不为过!”
田弘遇感到后心阵阵发凉,满脸诚恳地说道:“盐商们已有悔改之意,还请王公指一条活路。”
“活路?”
王承恩‘嘿嘿’一笑。
“云真人这次可是动了杀机,不光是要杀人抄家,还要彻底改了盐制!”
“具体的,咱不敢多嘴。不过咱家也不白拿盐商的银子,请田国丈给他们提个醒,云真人做事,向来是不做则已,做就做绝!”
“比如那些个数典忘祖的晋商八大家,还有东林党、西洋传教士,云真人都是斩尽杀绝,从来都不曾手软过!”
一番话,让田弘遇脸色苍白,心惊肉跳。
他倒是不用担心脑袋,可一旦对盐商下手,田家的财路也会跟着断了啊!
谁知王承恩的话锋一转:“至于活路嘛,也不是没有,扬州的盐商,毕竟不曾做过背叛祖宗、出卖大明的事情。”
田弘遇一听这话,顿时精神大振。
王承恩接着说道:“私下里,云真人谈到过扬州存在的一些问题,对之深恶痛绝。盐商们让云真人满意了,他又岂会乱杀人?”
田弘遇急声说道:“王公请明示!”
“这次扬州的事情,起因就是打行拐带孩童,扬州瘦马,是万万不能再养了,都是一些可怜孩子,放生了吧!”
王承恩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你这太监,哪里知道瘦马的好……田弘遇连连答应。
扬州盐商们养的瘦马,要是细查下来,没有几个是挑不出毛病的,其中过半是通过人贩子之手拐卖的。
此时那么多的人贩子正在被凌迟,哪个还敢公然养瘦马?
这个条件,简单。
以后不能养瘦马,多养几个小妾,这总该管不着了吧?
王承恩呷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
“这次从人贩子手中解救的孩童,有很多是无家可归的,又都被人贩子给害残了,今后都要靠官府给养着。”
“因此云真人打算建一家善堂,专门养这些孩童,以及孤儿、孤老,一年下来,花销可不小,云真人为这事情发愁呢!”
田弘遇又是满口答应。
这点银子,对于盐商而言,都是毛毛雨。
何况是做善事,还能捞取好名声。
其实扬州的盐商,修桥补路的事情没少干,甚至有很多盐商被百姓称之为善人。
当然了,背地里干的脏事更多,只不过平头百姓无从得知罢了。
王承恩叹了一声,又道:“云真人又听说,两淮的灶户日子过得异常凄苦,这些天都着急的吃不下去饭了。”
所谓灶户,就是设灶煎盐的盐户。
“世上有三苦:烧盐、打铁、磨豆腐”。
盐商都是富得流油,可灶户却是世上三苦之一。
有一位名叫吴嘉纪的当世诗人,写了一首名叫《煎盐绝句》的诗。
诗中写道:白头灶户低草房,六月煎盐烈火傍。走出门前炎日里,偷闲一刻是乘凉。
在农历六月份的酷暑中,灶户要在锅灶旁,忍受着高温天气和烈火高温的折磨,不断的添水、熬煮、最终将熬出来的海盐捞出来。
从草房中走到屋外的烈日下,甚至都算得上是乘凉休息了。
由此可见灶户劳作之苦。
可就算这样辛勤劳苦中度过一生,灶户也不会有半毛钱的积蓄。
若是丰年,还能勉强混个饱腹,到了荒年,饿死无数。
更可悲的是,他们的子孙后代都是灶户,是贱籍,世世代代都无法翻身。
比起寻常百姓,灶户的日子根本就不是人过的。
在两淮的盐场,灶户受生活所迫,大面积逃亡的事情时有发生。
在两淮的各个盐场,不知道飘荡着多少冤魂。
在盐场之外的荒滩上,那个铲子随便铲一下,就能见到森森白骨。
可又有谁会去在乎呢?
当官的只在乎能不能升官发财,盐商们只在乎榨取更多的利润,谁会去管灶户的死活?
“云真人慈悲,灶户的事情,盐商们也会设法解决。”
田弘遇心头一阵抽搐。
虽然花不了多少银子,可得不到任何好处,连个名声都得不到。
“扬州的盐商,有着大把的银子,却要么放在地窖里长霉,要么修园林、购田地,还有就是养瘦马、戏班子。”
“大明商业银行知道吧?扬州大一点的分商,每家往里面存一百万两银子,小点的,存个几十万两。”
“盐商们吃利息,钱生钱,银行也盘活了资金,两全其美的事情!”
王承恩这时候也不装了,直接开出了条件。
田弘遇面露迟疑之色。
云逍子这吃相,也实在是太难看了吧!
扬州有多少盐商?
总商之下,有十二大分商,每一家都是身家数百万。
再往下,身家数十万的分商,至少在三百以上。
这还仅仅只是运商,其他类型的盐商还不算在内。
照这么算下来,云逍子岂不是要把扬州盐商手上的银子,全都给揽到银行去了?
万一他要是直接给吞了呢?
王承恩冷哼一声,“万岁爷在大明商业银行里面有股份,这事情,国丈不知道?”
田弘遇心中一凛,当即答道:“那我这就回去跟盐商们说说看。”
王承恩笑道:“田国丈别急,还没完呢!”
还有?!
田弘遇头皮一阵阵发麻。
云逍子的胃口,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啥时候能填的满?
“说到底,云真人革新盐制的目的,是为了给朝廷增加赋税,造福于黎民百姓。”
“因此云真人认为,这每年交的盐税,得提一提,市面上的盐价,得降一降。”
“只要这两点做到了,自然是无需革新什么盐政了。”
王承恩这时候才张开了血盆大口,道出了最后的条件。
田弘遇心惊肉跳,结结巴巴地说道:“盐税要提到什么地步?盐价又要降到什么程度?”
“别的地方且不说,两淮每年向朝廷交的盐税,提到400万两银子。”
“至于市面上的盐价,最高不超过五文钱一斤。”
王承恩的话一落音,田弘遇‘扑通’一声,从凳子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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