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捧卷轴,周身散发着温柔的金光。
她好似在垂眸看我,神像之内仿佛禁锢了一道虚影,意欲挣开栩栩如生的玉像,朝我奔来——
忽然一道金光自石像内涌出,径直撞进我的眉心。
我眼前一花,大脑断片空白。
身子摇摇欲坠地立于璀璨金光下,恍惚中,我好像看见了遍地彼岸花渲染着高贵的金色,洋洋洒洒被风吹向远方。
远方的尽头有故人,故人一身鎏金紫袍,眼神悲凉,伸手接住一朵血红彼岸花,启唇轻唤:“阿姐……”
“阿姐,你回来了。”
“不生气,好不好?”
——
次日中午,江澜打电话约我们在公园相见。
我哈欠连天地坐在亭子里,就差抱着柱子睡过去了。
江澜精神压抑的和龙玦说着话:
“我已经带我哥去派出所自首了,目前他已经被收押进看守所,过几天应该就会被起诉到法院。蓄意谋杀,我咨询过律师,只要我们不用手段,法院大概率会判他无期徒刑。
如果我哥在监狱中表现得好,这辈子还有出来的机会。表现不好……算了,都是他应得的。”
江澜苦笑着揉眉心:“我哥,小时候救过我的命。
那年我七岁,他十岁,我爸在外面得罪了人,仇家绑架了我们兄弟俩,拿着斧头坚决要砍死我们报复我爸。
危急关头,我哥一把推开我,替我挨了一斧子,后背被砍了个很长的伤疤,差一点,脊椎就要被砍断了。
他在医院躺了足足两年才修养好身体,我差点就害他瘫痪在床,一辈子站不起来了……从那时候起,我就下定决心要保护我哥一辈子。
史小红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承认,我生活在一个优渥的家庭环境里,我看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事例。
我也的确……没把农村人放在眼里。
我哥和史小红谈恋爱,我从始至终都知道,我心里也很明白,我哥和她只是谈谈恋爱,玩玩而已。
我们这种家庭出身的男人,是根本不会去追逐什么虚无缈缥的真爱。
更何况我哥是长子,是我爸妈手中产业的第一继承人,这些年来我哥已经逐渐接手了我爸医院的大小事务。
他是江家医院未来的掌权人,他不可能娶一个出生农村,无权无势,在事业上丝毫不能帮得上他的女人。
史小红她犯得最大的错,就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我哥是什么家境,她又是什么来路,还真以为灰姑娘会嫁给王子幸福生活在一起么?
我哥对她有感情,但家族事业比她重要。
男人女人在一起总是要结婚的,结婚后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糟心事,总是会消磨掉两人的耐心。
所以在我哥看来,反正日子要归于平淡,陪在自己身边共度余生的是哪个女人,他也不在意。
史小红第一次和我哥提结婚,我哥就被吓到了,我哥尝试过和她提分手,但她险些割腕自杀了。
我哥也是迫不得已,才一边疯狂讨好嫂子,一边去应付她。
我嫂子是什么身份,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
我哥只有娶了她,我家医院的掌控权,才能握在我们江家。
说实话,我是挺看不起史小红的,我觉得她和那些爱慕虚荣的女孩一样,死缠着我哥是为了我家的钱财。
但凡我哥不能成万成万的往她身上砸钱,但凡她奶奶心脏病复发,我哥不能第一时间为她奶奶安排住院,她一定不会死赖着我哥不放。
因此我哥当初对她下死手,我不但没觉得我哥有多少过错……还觉得史小红罪有应得。”
龙玦拂了拂广袖,冰冷冷地用余光扫他,“看惯了人性的复杂,所以你就觉得所有人,都心思叵测。你已经分不清何为真心,何为假意了。你自己不也是从农村出来的么?”
“我承认,一开始我是对史小红很有偏见,尤其是她割腕自杀威胁我哥不分手……”
“你哥往史小红身上砸的钱,并不是史小红索要的,你哥是给史小红带去了不少便利,但那些便利并非史小红的必需品,可有可无。
你哥也是史小红第一个男朋友,她在你哥身上感受过温暖与亲情,她从小就缺少父母关爱,因此她才会加倍的依赖身边对自己好的那个人。
是你哥让她越陷越深的,可也是你哥毫无征兆的突然抽身要走,你觉得,换做你,你能接受么?”
江澜低头沉默,半天,才说:“我以前不懂,现在明白了。”
龙玦负手淡淡道:“事情已了,本王该带夫人回去了,她在这里有些水土不服。桃泠,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本王的夫人?”
提起桃泠,我可就不困了!
立马打起精神,眨巴着眼盯着江澜等他回话。
江澜沉沉道:“我和锦年说好了,留桃桃在这边治眼睛,手术已经约上了,大约一个星期后。快的话,一个月,我就能送桃桃回去了。”
我抱着亭柱不放心追问:“手术成功几率大不大,有没有风险?”
江澜摇头:“成功几率现在还不好说,风险肯定是没有的,毕竟没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糟糕……”
这倒也是……
我不信任的拧眉又问他:“我不在,桃泠生活方便吗?你不会欺负她吧!”
江澜闻言,破天荒的脸一红,不好意思:“家里有保姆二十四小时照顾她,比你靠谱,我……怎么会欺负她。”
这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只是一想到他家的复杂情况,我就有种直觉……
觉得他和桃泠,不会有未来。
他静了静,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盒子,外加一张银行卡:“这是报酬,盒子里装得是我家祖传的白玉珏,这张银行卡,有一百万,没密码。”
听到一百万,我顿时就不瞌睡了!
不太懂的看向龙玦,他什么时候办事收钱了?
还开口就是一百万巨款……
龙玦只瞧了那报酬一眼,东西就瞬间在江澜手中消失了。
“嗯,你可以走了。”
江澜善完后,又将怪异的目光投在我身上,踟蹰半晌,拿出一张医美会员卡,好心送给我:
“这家医美中心也是我家注资的,拿着这张卡,你可以免费过去治脸,那家医美中心有本省顶尖的整容专家,你这张脸能治……”
我哽住,听了他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的脸……下意识看向龙玦,不知道他嫌不嫌弃。
如果嫌弃的话,整一整也是可以的……
我犹豫要不要接他的卡。
可龙玦却先我一步冷声拒绝:“本王夫人的脸,你也配说三道四?”
江澜手上一颤,吓得脸发白。
“滚!”龙玦一点也不客气的撵他走。
江澜哆嗦着收回卡,意味深长的又瞧了我一眼,赶紧逃命似的出了亭子就大步流星往公园出口赶。
我倚着柱子眼巴巴望着突然生气的龙玦。
他这反应,到底是嫌还是不嫌啊……
他回身,脸色不太好的迈过来,俯近,挑起我下巴,清冷冷的问:“刚才还真想给自己脸上动刀?”
我扁扁嘴:“你又不给我治,我自己治还不成吗?”
他拧眉:“谁说本王不给你治?本王现在就可以给你治。”
我抓住他打算施法的手,任性道:“现在又不想治了。”
他没忍住捏了捏我腮帮子,“你就是闹!”
我颓丧道:“还不是因为害怕你看见我的脸……不舒服。我的脸很丑,自从伤了以后连我自己都很少照镜子了,每次都看的我鸡皮疙瘩起一身。”
他愣住,抚着我脸颊的伤疤,眸光忽黯,“笨蛋,本王怎么会觉得不舒服。本王,喜欢都来不及。”
我朝他伸胳膊:“抱。”
下一刻,他圈着我的腰把我打横搂起来,对上我惺忪的一双眼,心情好了不少,“不错,晓得主动对本王投怀送抱了。”
我厚着脸皮继续往他胸口蹭蹭:“反正咱俩该干的都已经干了,你自己逼着我喊你老公的,可不是我勉强你对我好的。
龙玦,咱俩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过下去了。你要是嫌腻,就忍忍,等我死了,你就能去寻找下一段缘分了。”
“腻?本王跟了你十几年都没腻,现在反而只想将老婆粘的更紧些,你觉得,我未来可能腻吗?你也别想着死,本王在,地府不收你。”
“嘁。”我不相信,“你虽然是龙王爷,可是生死轮回的事,谁能拦得住。”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你应该对你男人有信心,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得到。”
我靠在他怀里把玩他的墨发:“昨晚上,我怎么了,为什么总觉得忘了点事。”
“你是人,被史小红的亡魂冲撞到了,所以身体出了点问题。无妨,养养就好。”
“哎,可惜了。”
可惜我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结果没成。
他搂着我,暧昧的往我耳边吐热息,“不可惜,回家继续。”
我顿时脸皮发烧,尴尬的往他怀里埋:“乱七八糟的,我没心情了,下次再说!”
他勾唇低笑:“这可由不得老婆你。”
平时正儿八经的男人,怎么也会有这样一面……
结了婚的男人,真的会变!
不过回家以后,他的确没能继续的下去。
倒是接连好几天给我揉肚子揉到半夜。
“老婆,你身体的确不怎么行。”
深更半夜的,我躺在他怀里盯着屋顶一抹黑,无奈叹了口气:“这也不怪我。”
他将头埋在我肩上,手掌轻缓的在我肚皮上推揉:“都第五天了,还痛。”
我抓住被子蒙头:“上个月和上上个月,没来。”
他低声怀疑:“月经不调?”
我点头,闷闷道:“从小就这样。”
“上个月为什么没说?”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我生无可恋:“以为是因为你。”
他沉笑:“本王应该没那么厉害,一次就能让你怀上。”
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是怀疑自己怀孕了?
正郁闷着呢,突然一股熟悉的感觉窜了上来。
我暗道不好,忍着腰上像被压断的疼痛,迅速转身,一把抱住他就往他嘴上啃。
他被我咬痛,扶着我的脑袋好笑道:“老婆今晚这么暴躁?”
我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润润喉头,手不安的往他胸口上摸,拖着哭腔解释:“没,妖毒发了。”
才消停几天啊!又来了。
这毒真不是好东西。
……
两天后,我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去街上看望我爸和磨盘。
我爸一见我这气血两亏的样子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简单交代了磨盘几句,就去街那头的中药铺子给我抓药了。
我其实很想告诉我爸,我不是气血两亏,我只是……不调啊!
不过我了解街头那位老中医的性子,没见着人他不敢乱开药,顶多就是包点补元气的药材给我爸。
吃不死我。
“姐你也太虚了,才走几步路你就累了!”磨盘带我出来送纸人,这次的买家就在镇子上,只是住的比较偏,走路四十分钟就到了。
我都开始后悔和他一起出来了,掐腰拍着胸口缓气:“你要是女人,你也虚!”
废话,我都流了快一个星期的血了,再不虚就逆天了!
还是龙玦好,如果是他陪我一起出门,我喊累他肯定会体贴的帮我捏捏肩,揉揉腰。
办丧事的人家就在隔河对面了,磨盘背着一对童男童女嫌弃的啧啧两声:“算了,你先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送过去就行,看你这大喘气的样子,怪不得师父说你气血两亏!”
不等我答应,磨盘就活力四射的背着纸人蹦蹦跳跳向前方跑了。
我目送着被纸人压在身下几乎瞧不见的小小身影渐渐走远,不由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
幸亏这会子是大白天,不然路上的人只看见两只纸人在路那头蹦跶,不得吓死。
我拍着胸口给自己顺过气,正想找个地方坐下歇着。
突然一双手从后伸了出来。
迅速捂住我的嘴,粗鲁地把我拖进路边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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