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尊拿着折扇双臂环胸,睨了我一眼,心情不错地挑眉:“嗯,我这个渣男现在改过自新了,当然要抓住每一个机会,补偿她,求她原谅了。”
我听后,觉得希望不大:“你伤了她的心,估计不好洗白。你不该对她那样狠。”
“我若说,捅她的人不是我,你信么?”
我惊讶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他掂着扇子苦笑不已:“当年,是那女人的父亲化成了我的样子,恰好竹子悲伤过度,又饮了酒,才让他钻了空子。不过,我的确骗了竹子,我一开始接近竹子,确实是为了她的心。
竹子生来便有两颗心,凤来的心被抓破后,凤来的父亲以他曾对我长姐有恩来威胁我设计竹子,我与凤来,小时候是有过些许交情,但绝无男女之情。
我是为了还债,才同意他父亲的要求,用这种下作手段和竹子相识,可后来,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我渐渐喜欢上了这个率性潇洒的姑娘。
我本想告诉竹子实情,请竹子给我一颗心,她若愿意,我便用一生一世来偿还她的恩情,她若不愿意,我就另想它法。
但,后来,后土发现了这件事,后土警告我不要动竹子的心,因为竹子虽有两颗心,可这两颗心生来就是长在一起的,缺一不可。
一旦少了一颗心,竹子的修为与寿元都会减半,且随时都可能陷入走火入魔的风险。
刨心之痛,竹子那时候根本承受不住,我若真这样做了,势必会让竹子痛不欲生,陷入绝望。
我也没想到,竹子的两颗心原来还有这个讲究,我当然是不忍伤害竹子的。
所以我就和凤来的父亲挑明了这件事,我同他说的清清楚楚,我绝不会掏竹子的心给凤来,我也不许任何人对竹子的心下手。
我会想其他办法为凤来续命,若不成,我就用我自己的心来还。
凤来父亲当时见我心意已决,就佯装同意,还与我定下了十年之期,要我在十年之内替凤来寻到一颗合适的可用之心,以偿还他对我姐姐当年的大恩。
我以为,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不久,后土被人皇设计,身化六道,我为了后土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我多希望自己能保住后土,哪怕只护住她一缕残缺的魂魄也好……可终究,只能替后土保住那条小龙……
几天后,那条小龙在往生大阵中发现了后土的元神碎片,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往里闯,彼时正值往生大阵煞气最重的时候,里面的净化之力连冥王都控制不住,那家伙进去,我若不去救,他势必会葬身其中化成灰烬。
我答应过后土,要替她照顾那条小龙,所以我也跟着他一起闯进去了……
那天,是土伯搬来了冥王,阴间诸神在往生大阵上方稳住阵法,我才侥幸将小龙及后土的元神碎片带出来。
出了往生大阵以后,我受了很重的内伤,昏迷了半个月。
可等我被土伯用法术强行唤醒时,却听见竹子出事了……
所有人都说,是我剜了竹子的心,我那么喜欢竹子,怎舍得剜她的心。
我到处找竹子,我想向她解释,可、谁能料到,那一别,就是数十万年……”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原来,当年的事,真相是这样的。”
“竹子消失后,我一边翻遍三界地找她,一边调查事情真相,才知道是凤来的父亲剜了竹子的心,竹子那颗心,后来被放进了凤来体内。
其实凤来本可随便找颗心安进胸膛的,她是地府的仙人,没有心最多身体虚弱,修不成高深法术。
她若想要心,下面的人自会找到合适的送给她,可她,太贪心了,她看中了竹子的琉璃心,她想像竹子一样修成正神……
所以她才逼着她爹,非要竹子的心不可。我找不到竹子,就拿她下了手,我强行剖开她的胸膛拿回了竹子的心,与她父亲彻底结了仇。
她父亲将我告到冥王面前,以为后土不在了,我便没有靠山了,可冥王是何人,那开天辟地的正神是她爹,她能够执掌冥界阴间,还与后土相互扶持这么多年,必然是能一眼看破底下人的小心思。
冥王觉得我手段太残忍,就关了我几百年禁闭,后来他们一家犯了事,被冥王满门抄斩了……她兄长,也并非什么好人。
若真的喜欢,怎会因为妹妹的破坏就放弃了婚约,不过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那天竹子听见的那番话,本就是他的蓄意设计。
后来,我严词讽刺反驳过他,只可惜,竹子并没有听到。
再后来,我是发现了竹子的不对劲,我追问她,她却坚定地告诉我,她信我……
因为这三个字,我放下了全部戒备,也害得竹子丢了半条性命!
那夜凤来的父亲化成我的样子,同悲伤过度的竹子喝酒,趁竹子意识朦胧,剜了竹子的心,还把竹子一个人丢在殿内,我赶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了满殿的鲜血。
我悔了数十万年,这些年我每一天都如同被按在油锅里炸,我想见她,却又无颜见她……
鳞宸,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如此伤她,没保护好她……要怎样才能让她心里好受些。
她原不原谅我都无妨,我只是舍不得看见她用我的错,来惩罚她自己……”
“一个误会,害你们彼此错过了这么多年。”我沉沉叹息:“为什么不和她解释?”
南尊大人揉了揉太阳穴,无奈摇头:“我是害她伤心难过的罪魁祸首,虽然我没有剜她的心,可我的确一开始就是抱着算计她的心接近她的,我就是剜她心的那把刀……
我试过和她解释,可她当年受了太大的刺激,以至于我一提起那些事,她就激动到吐血。
我怕再伤着她的根基,只能慢慢来了……她如今已经肯和我说话了,便是个好的开端。”
“你说的这些话,保真么?”我问。
他颔首:“土伯和酆都大帝都知道。”
“可土伯大人也说过你活该……”
他轻笑:“土伯和白竹,都是后土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们陪伴了后土很久,胜似兄妹。
土伯知道前因后果后,怨过我,毕竟,那是他宠了多年的妹妹,我是在设计他妹妹啊……
他也以为我喜欢凤来,可谁说先认识的,就一定会喜欢上。”
听他交代完,我沉默半晌,最终也只能深表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南尊大人,你,辛苦了。”
只怪他们之间,有个错误的开始,才导致了一个悲催的结局。
一桶烟花放完,南尊大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我身后。
白竹也从树影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难辨喜怒地沉哼一声:“撒谎!”
我轻声提醒:“既然土伯大人与师父都知道这件事,那你或许可以去向他们求证一下。假如真是误会……”
“当年我是真心爱着他。”
白竹打断我的话,面色阴沉地冷冷道:“自从知道他出现在我眼前,是为了我的那颗心,我与他,就注定回不去了。
我其实很讨厌别人带有目的接近我……他如果真的尊重我,就不会与那个凤来不清不白了!
就算我的那颗心不是他刨的,我失心之痛,也是他导致的!
他负了我的事实,永远也改变不了。”
我低头轻喃:“如果真的不能原谅……遵循本心吧。白竹姐姐,这世上任何人都没资格要求你原谅他,只有你自己,才有资格决定要不要释怀。不管你如何选择,我和土伯大人都支持你!”
白竹惊讶地看向我,沉默半晌,突然一臂将我捞了过去,“宸宸你能不能教教我怎样变大度?我总觉得我这些年越来越小心眼了!
当年刨我心的人不是他,我该开心才对,可我就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龙王欺负你那么多次你还能原谅他的!”
我抖了抖唇角:“啊?龙玦也没欺负我几回啊!
再说我也小心眼,最开始那几天我的确不想搭理龙玦,主要是龙玦他比较能拉的下脸面,我和他闹他就由着我闹,我怎么发脾气他都哄。
我觉得,你不应该来找我取经。你应该让南尊大人去找龙玦取经,学习一下怎么样才能死缠烂打获得老婆的原谅。”
“死缠烂打?算了吧,他现在就已经足够死缠烂打了,我走哪都能遇见他!”
“他是在疯狂向你示好呢!你俩一个误会错过这么多年,真是太令人惋惜了。”
“或许是我俩注定无缘吧。”
磨盘又搬来了一箱子烟花,用香引燃,顿时整个夜空烟火绚烂,星河璀璨……
入夜,我趴在龙玦的怀里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星辰陨落的流光法阵。
我着急去救一个人。
那个人对我很重要。
我提剑破开了法阵结界,忍着被飞窜刺目的流光穿透身躯的痛,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三千恶莲最深处,一剑斩断了欲要吞噬荷叶上方那一男一女的食人莲花脖颈……
顿时无数张牙舞爪的食人莲花被惹怒,见状齐齐朝我攻击了来——
我避开莲花的撕咬,飞身落在那男人的背后,朝他伸去一只手:“过来!”
身着墨袍的男人闻声回眸,看见我,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他该是没猜到我会来救他,但他的反应却也告诉我,他不屑我救……
摔倒在另一片莲叶上的粉衣姑娘忽然被莲花袭击,吓得在原地惊恐大叫打滚。
“龙玦,龙玦救我,龙玦!”
他紧张地跑过去扶起女孩,护进怀里,抬起手臂替女孩挡住了食人莲花的攻击。
鲜血从他的手臂上淋漓坠落。
我看他那样拼命地护着粉衣女孩,心底有点发酸,但还是冷静镇定地朝两人飞去了一条黑色长绫,长绫一端牢牢捆住了两人的腰肢。
手上猛一用力,长绫便送两人飞去了结界出口。
墨绫收回,我也飞身尾随他们出去。
可就在将要离开流光结界时,一朵血红的食人莲花倏然探长根茎张开血盆大口朝那女孩吞了去——
而他,则为了保护那女孩,想也没想就一掌把我推了下去,将我送进了那张弥漫着血腥、长满尖牙的食人莲嘴巴……
身子陡然失重坠落的那一刻,我清楚感觉到自己心、在痛……
目送他们安全出了结界,我才松了口气。
“娘娘!”
“后土!”
“你疯了吗!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把她推下去了,她的修为还没完全恢复,你是想让她葬身在这里啊!”
“龙玦,都是我不好,你也是为了救我才一时失手……”
“阿姐是冥界大神,区区一池食人莲花罢了,我相信她能解决得掉。”
“小疯子!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浑蛋!”
“对不起,那种时候,我只能救我在意的人。”
“放肆!来人,把他押下去,关进地牢听候发落!”
“龙玦,龙玦……我,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土伯大人饶命,饶命啊!”
大抵所有人都没想到,土伯与须慕淮打算强开结界救我的时候,我一身是血的自己杀出来了。
手里的长剑丢给土伯,我冷声吩咐:“把人放了。”
“娘娘……”
“没有本座的命令,谁都不许动他!”
“你这样,又何必……”
隐约记得,他好像,已经弃了我两次,一次是在恶莲大阵。
一次是在没骨渊。
没骨渊那回,他与人皇同时被困,我先救的他,待将他送去安全地方安置好后才去救的人皇。
可等我拎着人皇千辛万苦爬上去时,他已经不见了踪迹,临走,还触动了没骨渊四周的诛仙阵……
把我和人皇困了进去。
我哭笑不得,愈发觉得我可能的确养了只小白眼狼……
后来的某一天,他站在我的寝殿内,隔着一扇琉璃珠帘,冷冰冰地质问我,为什么救人皇不救他。
我不知从何说起,却听他又道,是他的小心上人拼了命才将他从没骨渊里救出去的。
我一时噎住,欲言又止。
他离开前,回头厌恶地瞧了我一眼,留下一句诛心的话:“传闻没骨渊能灭神之魂魄元灵,你怎么没和他,一起死在那里呢?”
你怎么没和他,一起死在那里呢……
这句话,我好似记了很多很多年。
直到我元神破碎化作六缕灵光的那一刹,脑海里,还回荡着这句冷到骨子里的咒怨。
他其实,是盼着我死的……
也好。
这样我死后,他就不会伤心难受了……
午夜梦回,我揉了揉湿润的眼眶,坐起身,心口沉甸甸的。
他向来觉轻,我稍稍有些动静他就能惊醒。
这次也不例外。
他也坐起来,挥手打开房间灯,见我低头抹着眼泪,顿时就慌了。
“鳞儿,你怎么了?”
我没憋住地抽泣出声:“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有别的小情人了,还为了她把我推进一朵食人花的嘴里……
我梦见你要杀我,你误会我要别的男人不要你,可我明明是先捞的你才去捞别人的,等我回来你就不见了,还搞了个什么玩意儿要弄死我……
明明是我捞的你,可你却认为是你的小情人救的你,你还和我说什么,你怎么不和他一起死在里面呢……
我从来没见过你用那么厌恶的眼神看我,我、我心里好难受。
龙玦,你是不是真背着我有别的小情人了!”
我说完,他的脸已经白了大半。
深深的瞧了我一阵,他忽然将我按进了怀里,嗓音微哽:“对不起,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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