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这个疤,就不会有人觉得我是丑八怪……配不上龙玦了。
我越想越开心,转身抱住龙玦就往他脸上吧唧了口:“谢谢你,阿玦!”
他心疼地护住我身子,感受到我的开心,眉眼亦愈发温柔:“夫人欢喜便好。”
白竹欣慰的看着我,长长叹了口气:“宸宸的脸痊愈了,这是大好事,值得庆祝!要不然咱们中午吃火锅,再喝点小酒开心一下?”
一听见酒我就有点眼前炸烟花,“那个、吃火锅可以,喝酒就免了吧……”
“啊?”白竹迷惑地皱眉。
身边的男人没良心的噗嗤笑出声。
我尴尬的吞了口口水,报复性的绷着脸严肃同白竹说:“我家老公他身体不好,不宜喝酒!”
“不宜……咳……”
白竹差些被口水呛死,之后像是忽然懂了,看向龙玦的目光顿时怪异了起来,嘴里还阴阳怪气地重复念叨:“哦~身体不好!我明白了,嗯,是不太适合饮酒……中午让你老婆多做两道汤给你补补!”
龙玦觑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倒是楚云那个缺心眼的脑子转不过来弯,凑上来好奇问:“不是说妹砸身体不好吗?为什么现在变成老板了?”
白竹咳了咳,故作高深:“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
楚云疑惑挠头:“啥情况,这都哪跟哪啊!咋都成天机了!”
我看着已经凌乱掉的楚云,由衷的为他感到悲哀。
白竹说得对,他就是太年轻了!
——
六月十五,不知是什么原因,原定于农历十二开堂审理的那桩两百年前的冤案竟然推迟了两天开审。
一大早,我就被楚云给扯进了冥界,跟着他在那个昏暗阴森的世界七拐八拐才终于来到了一处挂着‘审判衙’牌匾的衙门机构门口。
彼时衙门大门外已经挤了不少前来观审的阴间鬼。
楚云和把守大门的阴差认识,这才走后门带我进去在内院鬼差观审的队伍里找了个宽敞些的位置凑近旁听。
阴间的衙门和阳界古代那些官府建筑大差不差,只是总体色调为黑色,比上面那些古代官府大衙要庄严肃穆些。
衙门正门外耸立着两只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神兽石像,高门威武,大气森严。
进门是个宽敞的大院子,大院子正前方才是衙门正堂,堂外挂着‘公正严明’四个鎏金大字牌匾。
飞檐下坠着一串串大红灯笼,两面大鼓分列公堂门口两侧,一面用朱笔写着鸣冤,另一面写着惩恶。
堂外笙旗晃动,堂内身穿朱袍头戴冥界官帽的判官大人正在听着身披红嫁衣的女鬼哭诉冤情。
公堂左右鬼差们拿着杀威棒站得笔直,功曹正奋笔疾书记载着红衣女鬼的所有供词。
楚云带我挤在他兄弟的队伍里,用墨色翻飞的衣角挡住了我的魂魄。
“咦,楚老弟,你从哪拐来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鬼差扭头瞧见我新奇问道。
我缩在楚云的身后笑眯眯的冲他打了个招呼:“嘿嘿,鬼差哥哥好!”
那鬼差听我叫哥哥,顿时更开心了,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往我跟前挡,不敢太引人耳目:“呦,活人啊!哎呀我已经很多年没被别人叫过哥哥了!小姑娘你真可爱,快来让哥哥捏个脸。”
楚云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拍掉他的爪子,黑着脸训斥:“你想死吗,连她都敢碰!”
鬼差甩了甩手疼的斯哈两声,不高兴的拧巴了表情:“楚云你特么真抠,我碰都不能碰了!要是让你那个小青梅知道你带了个阳界的女孩子来冥府,她不得追你三条街!”
他的话成功引起了旁边一片鬼差的注意,好几名鬼差都闻声纷纷转过头来看我,瞧见我的表情如出一辙的激动惊喜:
“哇呜,楚老弟你长本事了啊!你竟然敢把活人带到地府来,万一被判官发现了,你看他打不打你!”
“楚老弟你不会真的不要你家小青梅了吧!哎呀这小姑娘比你家小青梅好看,你眼光不错哎!”
“小妹妹叫什么名字,来哥哥这有糖,给你一颗!”
“小妹妹软软糯糯的,看起来就好乖,啧啧啧,我怎么就遇不见这么可爱的妹子……”
“妹子你哪来的?是不是被楚云骗过来的,我和你说这个楚云不靠谱,来,哥等会儿带你出去逛鬼市!”
“这小姑娘真讨喜,等会儿一起去酒楼搓一顿啊!”
鬼差们这么盛情难却,我当然也不好太木讷,接过鬼差送来的一颗糖,我开心点头:“好啊好啊,哥哥们,等会儿一起出去玩啊!”
“哎呀,妹子你真乖!可比楚云那个蠢货懂事多了!”
“妹砸,我这里还有十里飘香楼的糕点,来来来,吃!”
“妹砸你靠近些让我揉揉头!”
“你有病吧上来就摸人家姑娘脑袋。”
“哎这不是以前摸我妹妹脑袋摸习惯了嘛……”
“我想捏脸……”
于是猝不及防我就被某人揉了脑袋,还被某人捏了腮帮子……
啊,这些不靠谱的鬼差啊!
“干嘛呢干嘛呢!”楚云手忙脚乱地压根制止不了他们,“你们能不能有点出息,我妹子的脑袋是你们能摸的吗!”
“嘁,瞅瞅你这小气劲……”某鬼差不满反驳。
楚云受不了的白了他们一眼:“我不是小气,我是怕你们等会儿被剁手!”
“啧,你不想我们靠近你的小女朋友明说,还剁手……”
楚云吓得脸一白,立刻上去捂住说话鬼差的嘴:“你你你,别胡说,这是我妹妹可不是我女朋友!我可没那个胆子!”
鬼差翻白眼表示不信。
许是他们闹的动静有点大了,公堂上正在审案的判官大人受不了地黑了脸,猛拍惊堂木:“外头的,肃静!”
一众鬼差吓得一激灵,连忙齐刷刷地站好,低头不敢再发出声响。
过了一两分钟,一鬼差迫不及待地扭头和楚云说话:“私自带活人魂魄下冥府是重罪,你还敢把她带来审判衙,你也太胆大了些!”
楚云底气十足地嘁了声:“我怕?再说我这可不是私自带她过来的,我是奉命行事!”
另一个鬼差也扭过头,按捺不住地好奇问:“嘿!你还没和我们交代,这姑娘到底是啥情况呢!到底是从谁家拐来的,什么奉命行事……”
楚云拍拍我的肩,一脸傲娇地说:“她,大老板家的!”
又有几个鬼差诧异的扭头……
“啥?大老板家的!”
“你别逗我……”
“大老板啊,你确定是大老板家的?!大老板整天都闷在冥界,十几万年都没上去过你现在和我说这个大活人是他家的,楚云,牛皮可不能这么吹!”
楚云郑重道:“你们没听错,她,就是大帝家的,她想下来玩,今早大帝特意让我带上她过来凑个热闹。”
前排的一众鬼差:N脸懵逼……
不久,我就听见某些鬼差拖着哭腔自言自语:
“完了完了完了,手不能要了。”
“我还摸了她的头!”
“我我我我,我给了她一颗糖,大帝应该不会收拾我吧……”
“大帝可能会让你吃糖噎死。”
“……呜呜呜呜,该死的楚云,不早说!”
楚云倍感心累地叹口气,回头和我说:“记住了啊,以后谁再烦你找你麻烦,你就把大老板搬出来!你是大老板家的,没人敢动你!”
我不太好意思地咳了咳,“我不能总是仗着师父的身份在外面惹事……会有损师父威严的。对了,今天明明不是师父让你带我下来的……”
楚云拧眉,正儿八经道:“怎么不是?的确是大帝亲口嘱咐我带你下来玩的,原本白竹大人也该来保护你的,可白竹大人临时被召回酆都神宫办事了,所以才只有我一个人陪着你过来。”
我意外:“啊?老师他知道我来?”
楚云郑重点头:“这世间发生的事情,大帝无所不知。大帝还说可以让你在冥界好好玩几天,见识一下冥界的风土人情。”
“真是、师父让你带我下来的……”
在冥界好好玩几天……这个事是挺诱人的,可……
“那龙玦呢?”
我眼巴巴地问他。
楚云怔了下,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摸着下巴支支吾吾:“龙王么、龙王他其实、他晓得你在下面,他很放心……那个,说不准他过几天就来找你了,你先别急,咱们先看审案!”
说着,拉我介绍起了冥界审判衙的规矩:“你看见檐角的那几串写着赏善罚恶,沉冤昭雪的灯笼了没?那些灯笼只有在冥界发生冤案时才会点亮。
这个审判衙平日里除了接手冥界鬼魂之间的纠纷案之外,还同时接管阳间告阴的案子,也就是俗称告阴状。
这告阴状不仅仅是阳间活人告阴间鬼差官员,还包括阳间人告阳间人。
譬如阳间某个时代出现了一个穷凶极恶的大坏人,这个大坏人杀人无数却未遭天谴,依旧好好的活在世上残害忠良无辜,那么这个时候苦主就可以选择自尽,以鬼魂之身来冥界告状。
冥界审判衙受理,核实情况后,就会派人前去阳间把恶人的魂魄拘下来,若恶人依旧不知悔改,冥界有权替天行道,在生死簿上划去他的名字,将他丢进十八层地狱用尽酷刑。
冥界法律森严,平日那些鬼魂纠纷大多私下解决了,这个审判衙,已经三年没有开衙升堂了。
如今上头坐着的正是审判衙的周判官……”
凑近我,小声提示:“也是那个和张文玉勾结的朱判官岳父!大帝今天特意安排他来审理此案,就是为了看看他有没有胆子包庇自己亲女婿,徇私枉法呢!”
我恍然:“原来师父是这个用意。”
那个姓朱的判官当年害得觅月有冤无处申,间接导致觅月做了两百多年的孤魂野鬼,这次审案的是朱判官的老丈人,不知道他们翁婿俩是不是一个狗德行。
让老丈人来审关于女婿的案子,师父这一招高明!
不久,公堂上就传来了判官大人的一声怒喝:“汪觅月!你状告冥府判官,可有证据。”
一身红衣的女鬼跪在地上挺直脊背,语气坚定:“小女只是个孤苦无依的鬼魂,如何能有冥界判官的证据,但是,大人不妨把那张文玉带下来,我们与朱判官当堂对质!”
“胡闹!我冥府判官岂是你能红口白牙血口喷人的,没有确凿的证据,本官不能让朱判官前来堂前对质,况,自古以来民告官,皆是触犯律法,你若坚持要告,那就滚钉床吧!”
鬼火森森处,周判官黑着脸命人抬上来一块镶满明晃晃铁钉的木板,冷声恐吓道:
“汪觅月,此钉床威力非同小可,地府的钉床,滚一遍便可令魂魄千疮百孔,鬼魂失去半条命,钉床的伤不会自己痊愈,即便是来世投胎,你也会因为这些伤,而世世早夭,身躯受损!
你若想告官,须得来回在这个钉床上滚满三遍,三遍滚完,你将生生世世带着这些伤痛存活于阳间,你无法孕育子嗣,更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会为现在的决定,付出无比惨烈的代价!
当然,如果你现在悔改,坦白你刚才的那番言论乃是胡编乱造,本官既收了你的状子,必会妥善处理这件事。
本官,放你即刻前去轮回,且给你来世找一条好命,让你荣华富贵一辈子!”
我一听这话,就晓得周判官是在有意偏袒那个朱判官,这番话明为替她着想宽大处置,实际上却是在暗戳戳的威胁!
那钉床,我单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这不明摆着是胁迫么!”我忿忿不平地同楚云说。
楚云双臂抱胸淡定摆手:“算到了,命周判官亲自审理此案的旨意不是酆都神宫下的,是大帝授意忘川府要求的,忘川府施压给审判衙的秦大判官。
秦大判官表面上是觉得此案牵连周判官的女婿,想做个顺水人情把案子推给他,实际上是早就被忘川府给吓得瑟瑟发抖了。
如今他们还不知道这份阴状已经落入了大帝手里,没有大帝这么厉害的人物在上面盯着,他们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若不是这回惊动了忘川府闹得有些大,说不准他们早就把鬼悄悄处理掉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要看着觅月滚钉床啊?那玩意是她一个女人能承受得住的吗?”我干着急。
楚云拍拍我的肩,无奈道:“民告官滚钉床,这的确是地府的规矩,千百年前你们阳界也有这种案例,为的就是确保原告话语的可信度,且不折损冥界判官的威严!
若是人人都能不论虚实的状告冥界官员,那冥界上下管理体系还要不要运转了!
你先别担心,她只要滚了钉床,按照规矩,朱判官必须得出面同她对质了……现在就要看,她敢不敢滚这个钉床。”
滚了钉床,就有了当面状告朱判官的机会……可她说到底也只是个弱女子。
“好!我滚!”堂上跪着的红衣女鬼比我想象中的要勇敢太多倍,根本未加思索,就站起身直奔钉床而去……
堂上的朱袍判官也吓了一大跳,陡然站起身,一脸愤恨:“你!”
女鬼纵身扑在了钉床上,顿时阵阵凄厉惨叫传遍整个鬼界审判衙……
觅月的魂魄被尖锐的铁钉扎了个对穿,几乎是被钉在了钉床上……鬼魂体内的鬼血染红了一根根锋利银钉,我还在担心她能不能撑过去,她却已经用力转动身躯,在钉床上痛苦的滚完了一个来回……
刺耳的惨痛尖叫引得在场鬼差也皆是倒抽了一口气。
“造孽啊,周判这是一点儿也不手软啊!明明他可以直接让朱判前来对薄公堂的!”
“必是心中有鬼,才不敢让人过来。”
“这姑娘可真是倒霉,遇上哪位判官不好,竟然遇上了周判官,周判可是朱判的岳丈啊!”
“今儿就看这周判怎么下场了!”
“你说,周判会包庇朱判么?”
“这还真不好说……”
三个来回滚完,觅月的魂魄被鬼差从钉床上拎了起来,重新扔到堂前——
我瞧着她那遍体鳞伤的模样,心里委实不好受。
“大人!小女已按着规矩,滚完了钉床,还请大人,为亡父和数万枉死的将士做主!”
哀嚎凄厉,声声泣血。
周判看着趴在地上的红衣女鬼,眼神渐凌厉,“你要状告朱判,说他楷同一个凡人害死了你的夫君?
朱判这件事,本官会仔细严查,你如今证据不足,无法开堂审案,今日先退堂,待本官将此事调查清楚后,择日再升堂重审此案!”
说罢,挥袖丢出一支令箭,冷声下令:“来啊,把她压下去,关进牢中,没有本官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遵令。”
两名鬼差上手要将觅月拖出去,觅月见状顿时便急了,虚弱的冲那堂上判官高吼:
“周判!我都已经滚过了钉床,你还想让我怎样,我要见朱判官,我要见害我丈夫与无数将士枉死的朱判官!
你凭什么不让我见朱判官,你不敢吗?你也想包庇他,我不服,我要和朱判官当堂对质——”
周判官怒上眉梢:“咆哮公堂,给我拖下去!”
“哈哈,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天地不仁,阴间,也不公啊——”
女鬼悲恸的哭声传遍幽冥地府,听的连前排那些鬼差都不自觉暗暗捏住了拳头。
“他怎么能这样就退堂了呢!”我心急如焚。
楚云按住我:“莫方,等会就来人收拾他!”
满身是血的女鬼被鬼差刚强行拖出了大堂,便听人群中传来一声威严凝重的低斥:
“周判可真是好大的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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