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我家那位亲自给我医治的,没留后遗症,睡醒一觉就能下地了。”
“锦年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宸宸才是白省长的亲闺女?”桃泠忍不住问。
陆锦年沉默片刻,点头:“早在白省长认回谢沐瑶的那天,我就猜到宸宸或许才是白省长的女儿,只是,我把一切告诉宸宸,本想让宸宸争取与亲生父母相认的机会,却被宸宸婉拒了。”
长松一口气,陆锦年惋惜道:“我知道,宸宸她并不想做攀扯权贵之人,她骨子里是有傲气的……她根本不想回到白省长的身边。
这次要不是白夫人突遭意外,谢沐瑶也不会突然被送回桃花镇……她的身份,也许真的要被人顶替一辈子。
上次,我去省里开会,遇见了白省长家的公子,从他口中得知他已经人认出了妹妹,确定了宸宸的真实身份。
所以,宸宸的确就是白省长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宸宸原来是白省长的女儿……还真是造化弄人。如果宸宸当年没有丢失……”桃泠欲言又止。
薛景接上了桃泠的话:“那我们就无缘相见了。宸宸也不会平白遭受污蔑,在桃花镇憋屈的过了这么多年。”
“如果当初白夫人没有弄丢宸宸,那宸宸会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宸宸会成为一名真正的豪门千金,会从小就拥有最好的教育,会被培养成一名优秀的上流名媛,她永远都不会尝到生在桃花镇,被人视为灾星的苦……”
陆锦年揉了揉眉心,叹道:“可惜,这世上根本没有如果。”
我无奈的看着这三人脸上的惋惜表情,哭笑不得:“你们干嘛呢?遭遇这一切的明明是我,我怎么觉得你们比我自己还感同身受?”
“替你鸣不平嘛!”
桃泠牵住我的手,心疼地想掉眼泪:“多么可怜的女孩子,明明亲生父母就在眼前却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宸宸,或许我不是你,我不能体会你如今的心境。
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把属于你的拿回来!”
“我在那个家哪里有属于我的?身份?如果白省长公开告诉所有人我是他的女儿,那让我爸如何自处?
况且,我现在回到他们身边,图什么,图家产?图前途?
我一直都坚信,人的前途是靠自己闯出来的,而不是靠祖荫庇佑。”
“我赞同宸宸的话!”陆锦年附和我:“我相信宸宸可以不靠任何人,为自己挣一个大好未来!”
说着,还目光温柔的注视着我:“我就知道,宸宸,一直都没变过。”
一直没变过?我怎么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劲呢……
他今天看我的眼神也不对劲。
不及我多想,我就忽然留意到,薛景的袖口露出了一截青紫皮肤……
“你胳膊怎么了?”我伸手想拿起她的手腕看看,可她却惧怕的本能将胳膊往身后一藏,不许我碰她,反应也有几分异常:“我、没事,在家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擦伤了而已!”
“是么?”我狐疑看她,她袖下遮掩的那处伤,可不像是普通的擦伤……倒像是被人攥出来的。
“我今天出来已经很久了,再不回去我妈又要凶我了……谢谢鳞宸的招待,表哥我先回家了,下次再聊。”她心虚的拉了拉袖子,没等我们回应就转身快步出了门。
我望着她几乎可用落荒而逃来形容的焦急背影,不大理解的问陆锦年:“你这个表妹究竟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我怎么觉得她这两天都不太对劲呢。”
陆锦年瞟了眼她的背影倒是没有多想:“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没从当年的阴影中走出来,她是在躲我。”
“躲你,为什么?”我疑惑。
陆锦年深呼吸,说出了实情:“她是我的亲表妹,你们应该都知道,她妈妈是我爸的亲妹妹,是我的亲姑姑。
当年我姑姑不顾我爷爷的反对坚持要嫁给她爸,那时候她爸还只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奈何我姑姑被他花言巧语骗的五迷三道,不惜和家里决裂也要嫁过去。
后来,姑姑还是如愿和她爸结了婚,我爷爷虽然嘴上说着和姑姑再无关系,可实际上还是纵容奶奶再暗中偷偷接济她一家。
她爸年轻时好吃懒做,什么苦都受不了,我姑姑嫁过去还得做些竹编卖点绣花补贴家用,夫妻俩的日子,过的捉襟见肘。
但即便如此,姑姑还是对她爸死心塌地,觉得她爸虽然不能赚钱,但胜在对她一心一意,体贴关心她……
那时候的姑姑是个纯纯的恋爱脑,真以为有情就能饮水饱。
不久,姑姑怀孕了,爷爷奶奶为了能让姑姑不那么操劳,出钱在镇上给姑父盘了家店,做百货日用品售卖生意。
本意是希望夫妻俩的生活能过的轻松些,但谁知道她爸死性不改,在店里看铺子和人打牌,结果没打赢还打出了仇,把人腿给打断了一条,脑袋也打坏了。
因为这件事,姑姑把整个铺子都给赔了进去,她爸也进了局子。那会子法院判了他三年有期徒刑,他不想坐牢,就希望我爷爷能动用自己的人际关系把他捞出来……
我爷爷也是个执拗性子,本来就被他冲动打人给气得不轻,听姑姑这么一要求,更加火大了,当场就放话再也不管她们一家的破事,让她们一家自个儿想办法。
其实爷爷的本意,是清楚以她爸那个臭德行如果不受点教训迟早会惹来更大的麻烦,让他在监狱里好好改造,或许还能憋一憋他的性子,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毕竟,爷爷年岁大了,总不能一辈子都给他们擦屁股。
但她爸,非但没有领会爷爷的用意,还觉得爷爷是故意不捞他,看不起他,对他见死不救。在监狱那几年有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不知道,但,更恨我爷爷了。
他一出狱,就逼着姑姑彻底和我们家断绝关系了。
我和小景,小时候在一起玩的很好,自从她爸回家了,她就不敢接近我了。在学校她还会偷偷找我说说话,诉诉苦,出了校门,就假装和我不认识。
这样过了好几年,直到,上初中。她妈妈病逝,不久,她爸又找了个女人。
那女人怀孕后总是在她爸跟前说她坏话,她说,她讨厌那个女人,如果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消失了,该多好……
谁知没过多久,她后妈真就流产了。她爸不问青红皂白就把错怪在了她身上,还拿皮鞭子抽她。
有一天晚上,她满身是血的跑到我家门口,哭着疯狂拍打我家大门。
我一开门,她就害怕的扑进了我怀里,她和我说:表哥我害怕,我不想回家,我没有推妈妈,但是爸爸不相信我,我不想回家,表哥我能不能住在你家,我真的害怕……”
“后来呢?”我拧眉,急切想知道后续。
陆锦年摇摇头,嗓音压抑:“那时候我还太小,没本事当家做主。记得,那时候我爸妈了解她的情况,就带她回薛家,把她爸臭骂了一顿。我爸妈以为这样能让她爸不再对她动手……”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陆锦年眼底凝出了几丝悔意:“爸妈带她走的时候,她哭的很无助,她向我伸手,疯狂的向我求救,她撕心裂肺的求我爸妈不要送她回去,她冲我喊着,表哥,我会死的,求你救救我……
可我,也天真的以为,有我爸妈去给她讨公道,一定能让她爸害怕,不再欺负她。
然而换来的结果是……她被关进厨房,挨了一个多星期的打,之后我再见到她,她整个人精神都不正常了。
她原本成绩优异,脑子聪明,但从那次以后,她经常上课出小差,盯着外面的数枝头发呆,她还会害怕男生的触碰,有一回她同桌只是朝她翻了个白眼,她就吓得捂头大哭。
我去安慰她,她反而拿书本砸我,她望着我的眼神,分明是怨恨仇视……
没过多久,她就退学去外地打工了,期间我也想弥补当年对她造成的伤害。
可她,始终不敢接近我,即便远在千里之外,她爸没有眼睛盯着她,她也不敢再和我多说一句话。”
原来薛景,是这样被折磨到变了性格的……
“你说,她小时候经常被父亲打。”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猜测:“她现在,还会挨打吗?”
陆锦年显然是没往那方面想:“现在她已经长大了,二十三岁了,她爸应该不会再打她了。”
但她的反应,可不像没挨过打……
正说着话,门口突然来了买河灯的客人。
我和桃泠陆锦年打了个招呼后去招待买东西的大娘。
“你爸做的河灯是真不错,我年年都来你这买!是老客户了!对了,我记得去年这河灯是二十五块钱一只,今年怎么涨价了?”
要不怎么说做女人生意最心累呢,同样的台词我一天都听三遍了!
本着不砸我爸招牌的原则,我还是牵强的冲她笑笑,耐心解释:“大娘你记错了,我们家的河灯已经五年没有涨价了!年年都是三十元!”
大娘脸一拉,装得有模有样,挎着竹篮生气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地道呢!我年年都来你这买河灯我能不知道价格么?
你可不能趁着你爸不在就瞎涨价啊!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要不怎么说现在的年轻人不靠谱呢,我看你就是专坑我们这些不识字的老太太!
你要真这样,我可就喊人了,让大家都来看看你这丫头的心有多黑!”
“嗳我……”我怎么心黑了,我地道做生意呢!
我刚开口要回怼,陆锦年就闻声赶了过来,有良心的把我往后一挡,谦谦有礼道:“刘大娘,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吧,宸宸家的河灯,一直都是这个价没涨过。”
那大娘顿时就不乐意了:“陆家小子,你又没来买过你怎么知道她家河灯没涨价过?你这话说的也太没可信度了些。”
“我的话可不可信大娘你心里最清楚。宸宸家的河灯可都是白叔亲手一盏一盏折出来的,手艺值不值这个价暂且不说,您就说效果怎样,管不管用。
你每年都来这里买河灯从不换地,为的又是什么?您要是觉得贵,旁边就有其他卖河灯的铺子,你大可以去找他们磨价。”
大娘被陆锦年堵得语塞,憋半晌,脚一跺撒泼:“哎你这小子!你和这白家丫头啥关系,怎么这么护着她?!我来她这买东西干你什么事,这铺子是你家开的啊?
我不管,我今天就只有二十五块钱!丫头你能卖就卖,不能卖拉倒,哎呦我算是老了呦,比嘴皮子说不过现在的小年轻喽。
你们这些年轻人有本事了,就晓得欺负我这个可怜无助的小老太太……”
我脸黑,尴尬的静静看着她表演,同样的戏码我几乎每天都要看上一回,都快看腻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双手合十装神弄鬼:“阿弥陀佛,大娘啊,你镇定些,我们这里是白事铺子,谢绝讨价还价的。
我们供奉酆都大帝,我们的一举一动,举头三尺都是有神明在瞧着的!
你要是实在记不起来,这样,我可以向酆都大帝发誓我没涨价,你敢对着酆都大帝发誓你的确说的都是实话吗?
如果你愿意发誓,我今年就还收你二十五,并且以后每年不管涨不涨价都只收你二十五!快七月半了,神明都在咱们头顶呢!”
果然,一提到酆都大帝这四个字,小老太太的脸都僵了,挎着篮子说话不利索:“这这这,多大点事竟然还要对酆都大帝发誓……你就是欺负我这个老人家!”
我双手抱臂轻描淡写道:“白事铺子里可都是有仙人在的,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欠下阴债,是对下面的不敬!
尤其是七月半这种节日,河灯都是不给磨价,不然,欠的太多,你还不起容易倒霉……
而且你买的香烛可都是祭拜酆都大帝的,正好,我家铺子里就供着大帝的神位,你当心大帝看见怪罪。”
大娘被我的话给吓得一哆嗦,脸色发青神情不自在,探头往铺子里瞧了瞧,目光寻找到店铺里当真供着酆都大帝的神位时,立马心虚的收回视线,紧张兮兮的掏出口袋里的零钱,拿出三十往我手里一塞:
“给给给!你这丫头真是!不给便宜就不便宜,还拿酆都大帝来吓人!你等着,你爸回来我一定要在他面前好好告你一状!”
我笑眯眯的接下纸币,“谢谢大娘的照顾,啊对了大娘,我瞧你印堂发黑,想来是最近运气不怎么好,你回家路上可一定要小心着些,别被狗咬了啊!”
大娘嫌弃的拿上河灯就走:“啧,晦气!你才运气不好呢!你这孩子真不会说话……昧着良心赚钱当心酆都大帝拿雷劈你。”
“您放心就好。”我厚着脸皮微笑送她:“他可照顾我的生意了。”
我就算真昧着良心赚钱他看见也顶多会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给我的零花钱太少了……
我家大帝家财万贯,我还需要昧着良心赚钱么?
就这丁点钱,我回去找他撒个娇他都能拿钱埋了我!
拿出手机在表格里记好账,我十分有成就感的把钱装起来:“今天有进步,只赔了两块。”
陆锦年呛了声:“什、什么两块钱?”
“哦,是一个大叔过来买香烛,磨价磨掉了两块,他太能夸人了,我没好意思拒绝他,就给他抹了个零。”
“你这样做生意,每天都在赔本……”
“可是他夸我长得像仙女哎!”
陆锦年略有几分无语,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你其实可以才稍稍提个价,这样方便他们砍……”
我拿好手机,认真的看着他:“我提了啊!”
“那你抹零……”
“一共一百三十二,我给他抹了三十二!”
“……”陆锦年一脸被翔噎住的表情,很久,才肉疼的喃喃庆幸:“还好你当初没有答应做我秘书……不然我家公司都得被你搭进去!”
我不好意思干笑,“呃,也没有那么恐怖,反正也就赔了两块钱,两块钱而已……”
手机装兜里,我要进屋,他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莫名其妙的说了句:
“后、鳞宸,我是玉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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