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玷污……”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甚至根本不敢再往那方面想,扭头问龙玦:“哪个畜生?”
畜生是谁?
陆锦年也察觉出不妥,愕然攥紧双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什么!”
龙玦揽住我的腰,面不改色地没回答。
土伯此刻异常的平静,勾着她往下说:“你们,可是父女,说这种话,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
薛景昂头疯癫地苦笑出声,悲痛欲绝:“我这就算是大逆不道了?我大逆不道,也是他先罔顾纲常,乱了人伦!我可是他女儿,亲生的!
他又是如何对我的?他殴打我,一次又一次地逼迫我,甚至还当着母亲的牌位面欺负我……我也要脸,我也想有个平凡普通的人生,是他毁了我!”
桃泠咬住唇,“小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的状态越来越不好,目光浑浊,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
“那年,妈妈病重去世,我给妈妈守灵,却听见了老畜生和一个女人的交谈,老畜生说,死了好,死了就没碍事的了。
没过多久,他就把那个女人光明正大地带回家了,一开始,他虚伪地征求我的意见,问我想不想让那个女人当妈妈。
他企图从我嘴里听到他想听的好话,我那时候正是叛逆的时期,即便那女人刚开始的确百般讨好我对我还不错,我也故意和他们唱反调。
但,我的反对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计划,他们还是按着原定的吉日结婚了,那时,我妈才刚过世三个月。
我为了向他们表达我的不满,整天在家里闹事,挑那个女人的刺,我本来是仗着我爸宠我,才那么肆无忌惮,我以为我爸会永远惯着我,就算我再怎么闹,怎么针对那个女人,我爸都不会动我一巴掌,责备我一句……
但,我终归是想的太简单了。
几个月后那女人怀孕了,听说是个男孩,我爸高兴极了。
也是从那时开始,我爸对我的态度开始起了变化,他不再偏袒我,也不关心我,我只要犯了点小错,他就会拿着火钳恶狠狠地吓唬我。
后来的某一天,我在屋里写作业,那个女人突然推开我的房门,二话没说就把我喜欢的几个布娃娃全给扔出了房门,丢在了门外刚下过雨的泥巴地里。
那些布娃娃都是我妈生前一针一线给我做的,我平时爱惜都来不及,又怎么能见得别人这么糟践,我不服气,就和她吵了起来。
我的确推了她,但我推她的那一下她根本没有摔倒,后来她是自己被板凳绊倒摔跤的,也是那一摔,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她告诉我爸,是我把她推摔倒她才流产的,老畜生当时二话没说,就把我拎到堆柴火的破屋子里,抽掉自己腰上的皮带,一次又一次,往我身上抽,把我打得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
他还不给我饭吃,不许我去上学,那次我是真的害怕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逃跑的机会,我偷偷去找舅舅,去找表哥,去找你啊陆锦年,可你们一家又是怎么对我的!”
突然被提到名的陆锦年一颤。
薛景泪流满脸的悲苦痛诉:“那时候你爸妈害怕我这个狗皮膏药粘上你家,迫不及待的不顾我反抗将我又送了回去……
你那个自以为是的爹还高高在上趾高气昂地将老畜生一通臭骂,你爸又怎么会不知道老畜生是什么性格,他心眼小睚眦必报,那会子老畜生因为我被他指着鼻子臭骂啪啪打脸,你们觉得老畜生会放过我吗?
你爸你妈,都是虚伪至极的人,我知道,他们是骂给邻居们看的,他们怕以后出事自己被谴责,所以他们就演了这么一场为我抱不平的戏。
老畜生在他跟前吃了亏,他们演完拍拍屁股走了,而我,却被老畜生拽进的柴房,又是一顿暴打。
老畜生抓着我的头发用脚踹我,用烫红的铁块往我身上烙,老畜生把我打得全身衣服都烂掉了,他看见了我的身体,就……兽性大发,抓着我的头发撕烂了我的衣物,在柴房不顾我的反抗,把我给……”
桃泠被吓得尖叫出声,陆锦年也愧疚地低下头,双手紧攥,眼角发红。
薛景颤着声说下去:“你们不是都想知道被关在柴房那一个星期我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几乎每天,都在挨打,被欺负。
他甚至会按着我告诉我,我比我妈长得更好看!
他给我强灌避孕药,那时候,我才……那么丁点大。
他说,他早就怀疑我是我妈和别人的种了,连那个女人都和他说,我长得不像他,他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也应该报答他了,你知道我那几天是怎么捱过来的吗?
你知道我为了让他能放我自由,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么?我只能讨好他,顺从他,流着眼泪祈求他,给我继续上学的机会。
但是,那些事给我造成的伤害实在太大了,我没办法继续学习了。
也许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这个老畜生的所作所为,那下学期没过完,老畜生就因为家里没钱坐吃山空,只好放我去省城打工补贴家用。”
“你都已经逃出去了,不该再回来,凭什么你赚的钱,要供他们一家子享乐!”桃泠愤愤不平。
薛景苦笑,痛心疾首道:“我何尝不想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了。可你以为老畜生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我吗?
你以为老畜生真的对我十分放心,没有想好控制我的手段?
老畜生他拍了我的照片,说,如果我敢每月不定时打钱回去,他就把这些裸照,发给所有认识我的人。
他还让人在我身边监视我,他警告我,我敢跑,他会让我生不如死,再也没机会离开他的手掌心。
因为那些东西,我只能每月拼命地赚钱,他只给我留一千块钱的生活费,我自己的日子过得,实在太清苦。
我也不想陪那些恶心的老东西喝酒啊,也不想给人做裸模啊,但不那样做,我如何才能自己存点钱呢。
这些年来,我虽然知道我逃不掉,但我并没有放弃想逃跑,我都已经规划好了,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彻底消失。
去别的地方找个乡下人少的地方,藏一辈子,就算他把那些照片发出去了,我也不管了,我就当,薛景已经死了……
明明再差一点,我就存够十万块钱,就能实行我筹谋了五年的计划了,可偏偏这时候他用我妈的坟地,把我逼了回来!
我想过他逼我回家肯定另有目的,但没想到,他竟然想把我卖给别的男人……
那天晚上,他把房门反锁,告诉我那个男人其实是有老婆的,但是他老婆一直没能怀上。
找先生看,先生说,需要有个怀孕却没结婚的年轻女孩到他家里和他老婆同吃同睡两年,他老婆才能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放眼整个桃花镇,根本没有符合条件的女孩,但他开出的报酬高,让老畜生一听就起了心思,老畜生谎称我怀孕了,要把我卖给他当这个送子妾,还提前收了他十万定金。
为了不露馅,我必须在半个月后人家来接我的时候,肚子里揣上孩子……
所以那天晚上,老畜生和那个野女人,就把我按在床上,又想羞辱我,我忍无可忍,就拿起桌边的大砍刀,把她们,全都杀了。”
“你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想……你可是他的亲女儿,怎么会……”陆锦年难以接受地哽咽道:“我想都不敢想……”
“他说我不是,他说我是野种,所以他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
薛景狠狠咬住唇,又哭又笑:“我杀人了,无涯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杀人……他只知道,我们俩注定回不到从前,他想用自己的一条命,换我自由。”
我抿了抿唇,心里很不是滋味地问她:“你没把这些事告诉无涯?”
薛景含泪摇摇头,自我放弃:“反正在他心里,我就是个脏女人,他那么在意我的第一次,我就算和他说了,也改变不了我不干净的事实……
更何况,他也不是非我一个女人不可,只要他愿意,他的床上,可以每天晚上的女人都不一样……”
“薛景……”本来就生活在阴暗的世界里,现在情场也失意,她眼里连一丝求生的光都没有了……我只怕她,大仇得报虽然快意,但却再无想活的欲望了。
土伯面色凝重地听完她的话,沉默少时,挥袖将一头白发的年轻狼妖放了出来——
再次见到狼妖,薛景虽然眼底漾起了一瞬的激动,但很快,那缕激动便又沉溺于阴寒死水里了……
“小景……”狼妖主动迈近薛景,伸手想要触碰薛景,却被薛景警惕地避了开,“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狼妖嗓音哽咽,愧疚不已。
薛景如释重负地红着眼昂头,长舒一口气:“真好啊,这个秘密压了我七年,今天终于将它释放出来了……
无涯,你没做错,从头到尾,都怪我自己不够完美,我爱你,但我们俩,不适合在一起,我们没有未来。”
扭头,又问陆锦年:“表哥,我这罪,法院大抵会怎么判?”
陆锦年情绪压抑的低吟:“三条命,应该不轻,不过你别担心,我会找最好的律师给你辩护,争取,留条命在。”
“留条命在,无期徒刑,一辈子都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应该很无趣吧。”薛景疯笑。
狼妖还是抓住了薛景的手,眼角含泪,轻喃:“你不该说出来……你不是一直都很向往自由么,你明明有机会。”
薛景瞟了眼狼妖抓着自己的那只大手,反讽道:“你不是不喜欢碰我么?碰了还要洗手,多麻烦。”
“小景我……”狼妖语塞。
薛景无奈漫眼看灵棚里的这三副棺材,“你知道吗,本来那个孩子可以逃过一劫,可我,不甘心。
他们全家都欺负我,他也欺负我……我凭什么放过他?
我杀完这两个大畜生,最后跑出去找到了在屋后玩的小畜生,我趁他不注意,挥刀就从他身后砍掉了他的脑袋,他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一命呜呼了……
我知道,我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整个世间,容不下我了。”
“小景,以后我陪着你,我永远陪着你,不管多少年,我都守在你身边……”
“不用了。”薛景果断拒绝了狼妖,泪眼朦胧地看了狼妖很久,才说:“如果我没有经历这些事,如果我的妈妈还活着,你我的结局,是不是也会有所不同。”
“小景……”
狼妖慌了神,似是有所感应,死死抓着薛景的手不放:“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做那些伤你心的事情了!
小景,我们好好的过日子,不管你在哪,我都陪着你,我一定不再伤害你了……
小景,我错了,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晚了。”薛景凄凉一笑,悲伤开口:“你当初,就不该来找我。”
“小景……”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薛景就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当着所有人的面,往自己脖上大动脉处狠狠割下去——
血管里的滚烫血水顿时喷射而出。
溅了狼妖一身。
“小景——”狼妖冲上前一步,接住了薛景坠落的身子。
我和桃泠也意外地凑近几步,桃泠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伸手胡乱往薛景身上摸,“小景,小景你怎么了小景!”
薛景真的自杀了……
我心里很不好受,还想靠近,却被龙玦拉住。
“别过去了,当心被她的血溅到。”
陆锦年想凑上去,但看薛景的状态,终究还是放弃了。
狼妖拼命想用法术给她止血,可却被她狠狠推开了,张嘴呕了口血,薛景痛苦道:
“放、过我……无涯,曾经、你也是我、的希望,可现在、什么都没了……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当年、没有把你捡回家……”
“小景!”狼妖抓住薛景的手痛哭:“对不起,对不起……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小景,是我害了你。”
“桃泠……”薛景的脸色已经白得发灰了,艰难捞住桃泠的手指,气息越来越弱:“你、要好好、活着……我,先走一步……”
指尖从桃泠的手上滑落,桃泠顿时泪水决堤,悲恸惊喊:“小景,小景!”
伸手没抓住薛景的手,桃泠慌慌张张找了半天,才找到桃泠坠落身侧的那条胳膊……
“小景,小景——”狼妖搂着薛景尚有余温的尸体,撕心裂肺地昂头发出一道凄厉的狼吼——
哭声与狼嚎声不绝于耳,我站在龙玦身侧,静静陪着她们……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我突然毫无预兆地眼前一黑,倒在了龙玦怀里。
“鳞儿。”
“娘娘……”
再睁眼,已是身在薄烟滚滚,阴森凄冷雷鸣阵阵的黄泉道上了。
百里黄泉路,彼岸花开满长道两侧,鬼灯引路,有鬼差勾着伤痕累累的亡魂入冥界。
“什么人!胆敢阻拦勾魂使办案!”黑脸鬼差一手用铁链牵引着亡魂,一手别到身后,打算抽出腰间打魂鞭。
我犹豫片刻,礼貌恭敬地向他揖手,“勾魂使大人好,我乃酆都神宫使女,想请问大人准备如何处置这只女鬼。”
对方听见酆都神宫这个名号,顿时放松了警惕,收回别在身后的手,客气起来:
“原来是酆都神宫的使者,勾魂使只负责牵引亡魂,如何处置全凭判官殿做主,不过这个女鬼手上有命案,又是自杀而亡,按规矩该先打入枉死城,等她此生原定的寿数过完,才能入判官殿,走审判流程。在下这会子正打算领她去枉死城鬼君那报到。”
“这样……我奉神宫命令,将她带去面见大帝,勾魂使大人把她交给我便好。”我一本正经地忽悠。
勾魂使有点犯难,斟酌一阵,道:“敢问使者可有酆都大帝的手书,或者令牌?”
“令牌?”我拧眉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了一枚白玉令牌,“这枚可以么?”
勾魂使只扫了一眼令牌就辩出了真假,赶紧后退抱拳听命:“可以可以可以,大帝的随身令牌,怎会不可。”
说着,挥手解开了设在亡魂身上的禁制,收了缚魂锁,把魂交给我。
“小的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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