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有酒坐在其中一张床上,握着老人的手。
他闭着眼睛,看上去有种不同于往日的肃穆,神态几乎是冰冷的,却又从冰冷中透出一点克制的悲伤。
照清和的脚步声惊醒了他,他看过来,没有松开老人的手。
这一幕真是美得足够定格入镜。
照清和毕竟是准备进娱乐圈的人,很清楚他自身的外表优势是利用了各种手段保持和维护的,他做表情和动作的时候,总是很清楚怎么样才能做得足够养眼漂亮,也时常通过其他人的反应做出调整。
但朝有酒的奇怪魅力,实在是让人学也学不来。
这种神仙,下凡真是辛苦了。
“都弄好了。”照清和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往床上溜,“还要我做什么?”
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朝有酒宁静地看着他,说:“你能做吗?”
照清和暗叫不好。真想穿越回问出这个问题的几秒之前,可惜覆水难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如果不是特别麻烦的苦力活……”
他倒情愿去做苦力活。他宁肯把整栋楼都扫一遍,也不想做接下来要做的事。
朝有酒说:“那你给他们擦洗一下吧。”
这晚上发生的事简直是场噩梦。
最痛苦的是他无法拒绝这个噩梦,甚至于这个噩梦就是他自己招来的。
照清和胆战心惊地端着水盆过去,又在朝有酒的指导下知道了每条毛巾的归属。
毛巾边缘上绣着床号,床号在床边写着,同样写在上面的还有老人的名字。照清和只是匆匆看过床号,刻意略过了人名,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洗脑自己不把他们当人看就行,就当自己是在擦桌子擦窗台……
可这根本不是能轻易做到的事。
掀开被子后那股老人的气味更重了,陈腐得像是封闭了好多年的老屋子,照清和踌躇着,不知道先从哪里动手,只好抬头看了一眼朝有酒。
朝有酒依然握着老人的手静坐。
……别的不谈,光是他能这么长时间不去看手机这点,都让人忍不住在感叹毅力惊人的同时,又觉得非常诡异了。
照清和默默地叹了口气,小心地把被子卷到床尾,给老人解开扣子。
他的身体枯瘦,皮肤松垮,肌肉没有半点弹性,隔着毛巾,照清和也能感觉到这种污泥般的触感。
活人有这样的触感让他毛骨悚然,擦洗过程里他起码长了两斤鸡皮疙瘩,还觉得想吐。最开头几回他真的吐出来了,但他吃得很少,胃里只有酸水,照清和假装若无其事地含着这股酸水,趁着换水的机会才去吐掉。
擦完正面,擦背的时候,照清和只能用手托着老人的后颈,慢慢翻转过来,擦完了,又翻回去,给人穿好衣服。
光是做一回就让他出了一背的白毛汗。
擦完胸腹腰背,又擦完腿脚,照清和盯着老人的内|裤傻了眼。
该不会这也要擦吧……而且用一张毛巾擦全身真的没问题?还是不太行吧?虽然以他们目前的状态看,擦不擦身体也影响不到健康,可用一张毛巾擦真的可以吗?
照清和觉得自己好累。
“我来吧。”他的久不动作引起了朝有酒的注意。
他从照清和手里接过工作,照清和都没心情装模作样,忙不迭地让出位置,自己跑出房间,用力呼吸起门外的新鲜空气来。
隔了好久,门才被推开,朝有酒走到照清和身边,和他一起看着院子里的大树。
看了一阵之后,朝有酒说:“那里面没有住鸟。”
“啊?”
“那个鸟巢里没有鸟,看不到的。这个季节鸟早就飞走了。要等开春了才会飞回来,”朝有酒说,“你不是在看树上的鸟巢?”
照清和摇头:“我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站着而已,没看什么。树上还有鸟巢啊?”
“嗯。”朝有酒指给他看,“就在那上面,左边好几根树枝分叉的地方。”
照清和睁大眼睛,跟着朝有酒的指示找了一会儿,怎么也没找到朝有酒说的鸟巢在哪里。
“在哪里啊?我没看到,在哪里?”他仔仔细细地搜寻,“你指错了吧?你指的树枝不在靠近树干的地方啊。”
照清和从来没见过真正的鸟巢长什么样子,一定要回忆的话,可能是在动物相关的纪录片或者短视频里瞥到过,可是那也只留下一点微弱的印象。
他凭着直觉认为鸟巢应该都被筑在靠近树干的地方,树干是树身上最能承载重量的位置嘛,为了安全和稳定考虑,鸟巢肯定在靠近树干的位置啊。
“不在树干,你往树枝上看,就在那块,好几根细长的枝条几乎平行的地方。”朝有酒说。
他见照清和还是一张茫然的脸,索性伸出手,五指微微张开:“把我的身体看做树的主干,手臂看成从树干长出来的支干,手指看成从这根枝干上长出来的枝条——”
他说着,用另一只手在五指的指根位置画了个圈。
“——鸟巢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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