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带陌生人回家——你父母没有教过你吗?就算父母没有教过,老师也教过吧。”朝有酒努力挑起小男孩的回忆,“你想想,他们是不是反复说过类似的话。”
小男孩狡猾地回答:“怎么可能他们教什么我就听什么。”
“……”
朝有酒心说你能健康长到这个年纪还真是命大。
“不过,”小男孩又补充道,“像是过马路要看红绿灯走斑马线这种话还是要听的。还有不能乱丢垃圾,不随地吐痰,碗里的饭菜要全部吃光,这些也是要听的。”
草啊。
你这还挺能发挥主观能动性。
朝有酒又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又好气又好笑的心情,他可能是脱离这个年龄段太久了,都不记得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认识的同龄人到底是不是这种性格。
但不论如何,这小孩挺好玩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转过头往反方向走,“我送你去公交车站。”
“你叫什么?”小男孩反问。
“朝有酒。”朝有酒说,“朝阳的朝,没有的有,白酒的酒。”
“哦!”小男孩眼前一亮,“你的名字好有侠气啊!”
他自我介绍道:“我叫佘不器,多余的余不出头那个佘,君子不器的不器。小名是小君,你可以管我喊小君!”
“不错。”朝有酒说。
“‘不错’。”佘不器像模像样地模仿了一遍朝有酒的口吻,哈哈大笑,“你说话好好玩啊!你平时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多久到你要搭车的公交站?”停了停,朝有酒又问,“你没有朋友跟你一起回家吗?”
“我没朋友。”佘不器轻快地回答,“不是大家不喜欢我那种没朋友!是他们不敢跟我玩儿的那种没朋友。”
朝有酒没听懂。
佘不器停下脚步,弯腰拎起自己的一条裤腿,又把袜子往下撸了撸。
他的一条腿是义肢。
非常仿真,哪怕凑近了看也几乎看不出是义肢,小腿上皮肤的纹理相当细腻,甚至还有浅浅的腿毛覆盖在上面。
朝有酒能一眼认出这是义肢,还是因为他父亲是做相关研究的。
“这是假腿。”佘不器还以为朝有酒没看出来,笑嘻嘻地跟他解释,“很像真的吧?外面这个套子很贵的,而且又不像真腿一样能愈合,万一划伤就要整个换掉。万一跟我玩儿的时候弄坏了,人家怎么好意思不赔钱,那不欺负残疾小孩吗。”
朝有酒点了点头,在佘不器吃惊的目光中摸了摸义肢和残肢相连的部分。
“接受腔很好。”朝有酒说,“重心稳定,步态流畅自然。用的是目前最好的芯片。而且你的技师很优秀。”
当然,优秀就意味着昂贵。
朝有酒帮他把袜子撸了上去,佘不器放下了裤腿,问他:“你懂这个啊?”
“知道一点。”朝有酒说。
他们继续往前走,不过这倒让朝有酒知道了为什么佘不器只是跟在他后面,却没能追上来。
他独自步行时习惯走得很快,以佘不器的身高,要追上他得一路小跑。
“你不能跑?”他问。
“哦,哦……”佘不器有点好奇地看着朝有酒,“可以跑,还可以爬山,做什么都可以。我不喜欢跑。”
朝有酒点了点头:“嗯。”
“你知道我腿是怎么没有的吗?”
“不知道。”
佘不器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是我小时候调皮去倒开水,结果倒在腿上。我没敢跟我爸妈说,他们本来也不让我自己倒开水。我洗了伤口,消了个毒然后包好了。”
“结果整条腿感染,后面发现的时候已经只能截肢?”
“也没有整条都感染,主要是开水烫了这里。”佘不器在靠近膝盖的地方拍了一下,“后来我看过了好久都不好,就跟我爸妈说了,去看医生,医生说来迟了,必须截肢,就截了。”
“嗯。”
“因为烫了之后也不怎么疼,我就以为没事,结果医生说不疼反而问题更严重,伤到了神经所以才感觉不到疼的。”佘不器老成地叹了口气,“结果变成残疾人了。”
“为什么刚受伤的时候不告诉爸爸妈妈?”
“会被骂啊,”佘不器苦着脸,“我从小到大受过多少次生病受伤,我妈都背下来了!我一感冒,她就要说我之前哪次哪次就是因为不听她的话穿少了,哪次哪次晚上睡觉不关窗,哪次哪次空调温度开太低……还有我哪次哪次不听话爬到空调架上,哪次哪次一口气端了好多碗碟结果打碎了,我还摔到碎片上,搞得要做手术取碎片……反正只要我生病受伤,都是因为没听她的话。烦死了。”
朝有酒想了一会儿,决定不做评价。
他把佘不器送到了公交车站,准备等车来了送佘不器上了车就走。
“你真的不跟我回家呀?”佘不器很是恋恋不舍,“我还没带过人回家呢。我又不可能把你怎么着,你怕什么?”
“你应该怕我把你怎么着。”朝有酒说。
“我怕什么?我家里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小区里又不是没有监控,你也不可能把我卖了。”佘不器用完好的脚踢公交站牌,“你想卖也找不到人买。”
这小孩还真是站不住,等车也忍不住搞点小动作。
“你的义肢很值钱。”朝有酒说。
佘不器不踹公交站牌了。
他扬起脸问:“有多值钱?”
“很值钱。”朝有酒避而不谈。
佘不器站好了,盯着车来的方向不说话。
“你现在回去家里没人?”朝有酒不太喜欢这种沉默。
“没有,我爸妈都很晚才回家的。”佘不器说,“他们本来就很忙,我出事之后更忙了。”
朝有酒点了点头,掏出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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