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头轻,哪头重,高庆东分得清。
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或是职位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而且罗一提出的这个要求,几乎都谈不上是要求。
“小罗旅帅如此通情达理,哪里用得着财帛。”轻松了不少的高庆东,笑容再次挂在了脸上,“只管吩咐将粮送到何处便可。”
罗一嘴角勾了勾,浅浅的笑容上带了丝不屑,“高使头觉得某提出的这个要求,就是为了卡些粮?或是用来封口的?”
见高庆东神情再次紧张起来,罗一摆了摆手,“某说过只要把粮卖给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可出尔反尔这种小人行径之事,某是不会做的。”
高庆东连连点头,“小罗旅帅一身君子之风,哪会做这种小人之事。
可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小罗旅帅如此照拂,若是不表表心意,那就不配为人了。”
高庆东一脸谄媚的样子,让罗一没了一点达成计划的成就感。
但高庆东的话却提醒了罗一,真是一点好处不收,怕是他们心中都不会踏实。
整日担惊受怕的,早晚要出问题。
“高使头说的倒是也有道理。硬是推了谢意,也太过失礼。”罗一假意思索了一下,对高庆东晃了晃手掌,“今年的粮,每斗出五文来买。我得了便宜,袍泽们心中也踏实。”
见高庆东还有再劝的意思,罗一继续道:“某收粮,可不单单是这一年。
往后只要年景好,辽泽上富余的粮,我有多少要多少。
价钱上,以往白崖城给多少钱,某就给多少钱。”
高庆东见罗一说得坚决,知道不好再多说什么,再次拱了拱手道:“小罗旅帅真是仁义,某替辽东城上下三千老少谢过小罗旅帅了。”
罗一摆摆手,“使头若是真想谢我,不如帮着问问其他几处是个什么意思。”
“这个可以放心,没谁么不知好歹,这么好的事根本不用问,我现在就能替他们答应。
就是不知小罗旅帅要将这粮安置何处,早些把粮送过去,也好不耽搁秋收。”
“送到东亭戍就好。”
高庆东一阵愕然,“送到东亭戍?”
罗一点点头,“对就是东亭戍。不过不要误会,我收粮是另有他用,可不是要转手卖给白崖城。”
高庆东连连摆手,“白崖城做了龌龊之事,小罗旅帅怎么会还把粮卖给他们。
我吃惊是因为东亭戍长宽都不过二十丈,根本没有那么大的粮仓。”
罗一挠了挠头,倒是把这个给忽略了,“不放到仓里,放上至多半年,应该不会发霉吧。”
高庆东摇摇头,掰着指头算了算,道:“不放仓里可不成。
现在离秋收还有差不多一月,我派人明日就动身去东亭戍,粮仓来得及造出来。”
罗一没急着答应,而是问道:“今年各处能有多少富余的粮。”
高庆东想了想,道:“今年年景好,能多打两成的粮。估摸着能富余出个一万二三千石来。”
罗一心中盘算了一下,一石粮一百二十斤左右,一万石那就是百万斤的粮。
这在后世算不得什么,可在这个时候不算少了,上来就弄这么多粮,是不是有些玩得大了。
不过这个念头罗一马上打消掉。
高庆东答应又是给送粮,又是给修粮仓的。
这种好事可是过了这村就没了这个店。
况且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这也就是两三千人一年的口粮而已。
以后还打算好好经营东亭戍,方方面面都缺不了粮。
“那就谢过使头的好意了。”罗一给高庆东行了一礼,然后指了指案几道:“反正已经来了,先把咱们辽东城的字据给立了吧。”
……
送走了罗一,高庆东捏起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忽闪了两下,浑身无力的坐在了木榻上,对着后堂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人走了,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副使葛续明领着十几个身穿甲胄的劲卒从屏风遮挡的后堂内鱼贯而出。
挥手让军卒退下,葛续明迫不及待道:“每斗五文的价钱,虽说比卖给白崖城要少上一倍,可胜在卖的理直气壮。
这根本不是在讨要好处,这是在给咱们好处。这个罗大郎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瞥见高庆东的衣衫都湿透了,葛续明疑惑道:“老高,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高庆东斜了一眼葛续明,没好气道:“你是没见到罗大郎那气势。
哪里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这分明就是个深谙人心的老狐狸。
换了你,怕是会更不堪。”
摆了摆手,高庆东摇头道:“不说这些个无用的。
罗大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咱们猜不透也想不清。
你在里屋应该听得真切,不管粮价几文一斗,是给咱们留了脸面。
又与咱们立了字据,往白崖城卖粮的事,算是揭过去了。
你安排些营造的好手去东亭戍,帮着修个粮仓。”
说到这,高庆东咬牙切齿的继续道:“还有,那些个不长眼睛,把马给扣的腌臜货们。
全都鞭笞二十,让他们去驿站登门赔罪,若是罗大郎不满,就继续鞭笞。”
葛续明咂咂嘴,“那若是罗大郎一直不满意呢。”
高庆东恨声道:“没听罗大郎让咱们去打听他的底细吗。
白崖城的人是从咱们这放进去的,若是真被他们得了手,你我肯定没个活路。
不长眼睛心又黑的没了边,留着早晚是祸害,不如早些鞭死。”
葛续明有些心疼道:“那都是跟了咱们好些年的老兄弟了,这么做是不是太狠了。”
高庆东脑瓜子嗡嗡的,指着葛续明道:“你就长了一根筋?
他们为何不能好好赔罪,让罗大郎满意,而非要被鞭笞?”
葛续明讪讪道:“罗大郎刚才那么咄咄逼人,不是怕他会不满意。”
高庆东摇头道:“你心思一天都用在打熬力气上了。
罗大郎深谙人情世故,不然就不会是这么个结果。”
说到这,高庆东叹息一声,“咱们东边怕是要变天了。
待会你告诉下边,都收敛着点,品出罗大郎到底是个什么脾性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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