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吧嗒!”
一只箭矢击中了周口口的肩甲,随后弹落到了地上。
这只箭矢虽然没给周口口带来任何伤害,却将正在打盹的周口口给惊醒。
“这帮契丹人着实可恨,真是片刻不让人消停。”
气呼呼的踢了一脚落在地上的箭矢,周口口用力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抬手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躲到一个箭垛后向契丹人的营帐观望了片刻,周口口扭身将身体靠在城墙上看向同样疲惫的老耿与老林。
“契丹人这么轮番往咱们这射箭,你们两不上根强弩还回去?”
老耿理都没理周口口,抱着横刀翻了个身,留了个脊背给周口口,继续眯了起来。
“愿意打你自己去上绞盘。”
老林抬头瞥了一眼周口口,拿着砺着边继续磨着刀刃边道:“强弩可不多了,得省着点用。愿意打你就用佃工赶制的那些。
不过要我说,你最好是再眯一阵,天一亮契丹人保准还会过来攻城。
到时候没精神头,一不小心可是会丢掉性命的。”
“佃工打制的那些可一点准头都没有。”在地上用力拍了一下,周口口纷纷道:“这些契丹人什么时候学的这么狡猾了,连着三天全是不痛不痒的佯攻。这是真打算把咱们熬死。”
老林哼了一声道:“知道对面是个什么打算还不赶紧歇着。”
周口口将兜鏊摘下来,闭上眼睛边抬手按揉着太阳穴以缓解头部的发沉发胀,边气闷道:“等着将军与王军使他们回来,非得出城好好砍杀一通这些契丹贼人。
刚刚眯着,就又被叮了一下,恨的人牙都痒痒。”
老林放下砺下,左右看了看紧贴城垛躺下歇息的军卒与佃工,轻声对周口口道:“保定军是个什么鬼样子你不清楚?
他们根本指望不上,守住这里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契丹人已经戏耍了三日,明日或者后日,他们绝对会借假来真。
留些力气等着他们真正攻城吧,只要熬过明后两日,契丹人就会退走。”
周口口握拳敲了敲额头,叹息道:“伏弗郁部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一样。
为了报仇,居然这个时候就下来,而且不知道从哪还找了帮手。
他们都疯了吗,这个时候不好好放牧,那些牲畜还怎么贴秋膘。
贴不上秋膘,他们部落冬日又难以熬下去。这账怎么就算不过来呢。”
老林嗤笑一声道:“若是都能算过来账,北地还用得到这么多边军?”
顿了顿,扭头望了望契丹人的营盘,老林眉头一皱道:“不过伏弗郁部这次下来的确实有些怪。
而且契丹人的口众可不算多,攻城对于他们来讲,是最不划算的打法。
这些日子他们少说死了有七八百人,轻伤重伤的加一起怕是要有两千了。
这些可都是正直可战的壮年契丹人,按道理死了这么多,伏弗郁部早就心疼的受不了了。”
周口口将兜鏊重新戴在头上,苦笑道:“契丹人的心思谁能猜的到。
原本这个时候下来就够蹊跷的了,他们再闹些怪事…”
话还未说完,突然从远处契丹人营盘的方向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周口口身体立刻僵了一下,随后马上扭头观望了过去,“这可真要命,伏弗郁部到底是找了多少帮手,怎么又有人过来了。”
李林同样紧贴着城垛看向契丹人的营盘,但是他越看眉头皱得越深,“马蹄声响亮是因为夜里寂静的缘故,估摸着也就是千人左右。”
“也就千人左右?”周口口撇撇嘴,无语道:“你说得真轻巧,多来一个我都嫌多。”
老林依旧盯着契丹人的营盘,脸上带着疑惑道:“应该不是其他部的契丹人下来。
伏弗郁部不可能在夜里让其他部的契丹人全都入了营盘最里面。”
周口口咂咂嘴,低头仔细琢磨了一阵,脸色猛得一变,“老林,会不会是他们分兵出去了。黎山、姑嫂两城可是没多少可战之兵。”
老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来后,脸色同样难看道:“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
周口口纷纷的用力拍了一下城垛,刚想痛骂几句,对面契丹人的营盘里突然传出一阵好似呜咽的哭泣声。
周口口与老林两人面面相觑,脸上全都是疑惑,不知道契丹人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盖多,到底出了什么事,阿主走得时候还好好的。”阿成贡的大儿子乙赛卜扑在阿成贡的尸体上,边痛哭流涕边大声质问道:“你不是自称族里最强的勇士吗,你就是这么护着阿主的?”
“阿兄,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疏忽,没护好阿主。”盖多悲声应了一句,抽出长刀架在了脖子上,“我这就以死谢罪,去追随阿主。”
“不要做傻事!”
楞利实大喝了一声,一把抢掉了盖多手里的长刀,“与唐人厮杀,谁敢说就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况且阿成贡安达的死就是个意外,这次的设伏很成功,没成想会中了唐人的流矢。”
手中的刀被夺走,盖多脸上虽然尽是悲戚,但眼底却闪着异样的光芒。装作要抢回刀的样子,大声悲呼道:“我愧对阿主和兄长对我的信任。把刀给我,让我去死。”
“盖多,阿主已经走了,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弟弟。
但是阿主的死,你又脱不了干系,不做出惩罚,族人们会心生不满。
从现在开始,五年内不许你领兵,好好思虑你的错处。”
乙赛卜见盖多一心求死没有想争莫贺咄的意思,心里稍稍放心里些。
不过也只是稍稍放心,为了更稳妥,乙赛卜趁机直接剥夺盖多的兵权。
盖多之前就料到兄长会做出这个反应,心中冷笑连连,但面上却做出感激与惭愧的模样道:“这怎么能算得上惩罚。
回去以后我自囚于室,再不踏出一步,向天神为阿主祈福。”
楞利实叹息一声,接口道:“事已至此,再难过也没什么用。
阿成贡安达去追随了天神,但黄头室韦的日子还得过。”
将目光看向乙赛卜,楞利实装出一副慈祥的样子继续道:“唐人有句话叫国不可一日无君。
你部可是室韦中的大部,同样不能一日没有族长。
盖多年岁小又犯了错,族长之位只能由你来做。”
顿了顿,凑到乙赛卜的身旁,楞利实压低声音道:“你还有两个弟弟没有跟过来,他们有没有别的心思还未可知。
想要坐稳族长的位置,就要有足够的威望。而破掉眼前唐人的这座边城,就是树立威望最好的时机。”
目光扫了扫远处的城池,又看了看一座又一座的营帐,楞利实拍了拍乙赛卜的肩头,“抛开威望不谈,破掉唐人的边城也会虏获颇丰。
冲着这些财帛与米粮,族中的族人也会支持你坐在族长的位置。”
看出乙赛卜的意动,楞利实附耳悄声继续道:“不要怕折损族中的勇士,为父报仇有再大的折损,谁也说不出什么。
这次设伏虏获了四百多的甲胄全都给你,赶紧与族人分下去,先给些好处。”
乙赛卜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深呼吸了几下,装模作样的咬牙道:“族长谁来做无关紧要,但阿主的仇必须要报。”
转身看向前方高大的城墙,乙赛卜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明日就用这座唐人的边城来为阿主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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