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虽然自小就生长在半沙地的环境当中,但还是非常不喜欢下雨。
雨水带来的那股腥气,以及浑身湿漉漉,黏糊糊的那种感觉实在是让人难受。
甚至是在东亭经历了三个月的雨季,罗一已经从不喜欢雨天升级成了厌恶雨天。
没想到大军刚刚到了土护真水,淅淅沥沥的雨滴再次从天而降。
并且从天空中铺满了乌云来看,这场雨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
对此罗一虽然气闷,但老天爷谁没管的了,只能手上加快速度,好让营帐早些搭起来。
“安老九,别偷懒,把木桩钉在营帐四周的地上。”看到安九郎一头猫进了半搭起来的营帐中,罗一赶忙吆喝了一声。
“唉,你这人真扫兴。已经吃了半月的黄沙,还打算欣赏会儿秋风吹着秋雨打在草地上的景致呢。”
安九郎从营帐里不情愿的钻出来,拿起一木桩先插进土中,随后拿着名一根木桩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下砸,边环视了一圈道:“这都快弄完了,非让我出来干嘛。咱们营帐里的人都被雨水浇透了你才高兴?”
罗一与于海龙合计将最后一块牛皮与油布绑好,边用力搓了搓被雨水打湿后有些发凉的双手,边对安九郎道:“别不知道好赖,你当是看不下你歇着?
冷风冷雨又是吹又是浇,营帐里面也没生火,不动一动会越待越冷。真染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谢谢你的好意。”口不对心的应了一声,安九郎将木桩递给过来接手的于海龙,凑到罗一身旁挤了挤眼道:“待会生起火来,打算做些什么吃食。”
“你想吃什么?”从骡马上拿下一个大袋子塞进安九郎手中,罗一又拿下一个木盒道:“不管吃什么,都得先把家伙什拿进去。”
“我来,我来。”听见罗一居然让他点吃食,安九郎乐得一蹦三尺高,一边抢着将驮马上的东西往营帐里搬,一边眉飞色舞道:“天凉嗖嗖的,得吃些好的。烧个溜肉段什么的,或者是咕咚锅也行。”
“我问的意思是,饼子你打算怎么吃,没让你在这许愿。”
把三块从河边挑得石头弄了个简单的炉灶,罗一想了想,对安九郎道:“今天确实阴冷了些,你说得那些做不了。
但运气好或许能做些别的,你先在营帐里生火暖和暖和,我和老李出去转一圈。”
大军自行携带粮草,肯定是挑选容易携带的蒸米与死面饼子。肉类与蔬菜是想都不要想。
罗一倒是带了些肉干,但并不算多,吃一块少一块。
更何况身边还有安老老九这个半大小子和李尚客这个大胃王,根本不敢放开了吃。
只能是军粮实在咽不下去的时候,掏出几块偶尔就着军粮吃上一块两块借借味。
这么一路埋头行军半个多月,大补习惯了的罗一也有些受不了了。
而扎营的不远处就是土护真水,当然得过去转悠转悠。
这会儿天虽然凉了,可是运气好的话,在浅处没准还是能扎到鱼的。
阴雨绵绵的天儿,弄一锅鱼汤喝喝,也算是难得的享受与苦中作乐。
不过身为东亭的主将,肯定是不能把吃放在第一位。
抓鱼之前要将麾下将士扎的营帐检查检查,并且夜间值更的事先要安排一下。
已经先行下去检查的李尚客看到罗一出来巡营,招了招手道:“夜里值更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
抬头看了看丝毫没有停歇的雨势,李尚客与罗一边巡营边脸带笑意的继续道:“这一次你安排带的物件齐全,尤其是精炼的石炭,咱们夜里是不会受冻了。”
罗一虽然是第一次跟着大军远征,可行军赶路有多苦他是知道的。
托吐六于部与靺鞨人两次送物资的福,东亭的驮马十分充裕。
再加上最初觉得此次能跟着出征,其实就是在当保姆,带的东西要比三镇将士要全上一些。
如果时间再给的充裕一些,肉干绝对会带的吃到吐的量。
因此当时还受到了李尚客的一波嘲讽,说知道的是出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踏青。
现在听李尚客这么说,罗一撇嘴揶揄道:“这会儿不说我是来踏青了?”
不过目光看到远处三镇士兵的营盘,还没冒出半缕轻烟,罗一摇头叹息继续道:“那边的兵卒怕是要有不少人要挨冻,甚至是染了风寒。这场雨下得真不是时候。”
李尚客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水,不是很在意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从柳城出征时便已是深秋,将士们穿的厚实,而且铁甲里都衬着皮甲。浇上这么一阵,并不太碍事。”
抬手指了指远处山丘上稀疏的树木,又指了指四周一些草甸上将近一人高的荒草,李尚客估算了一下道:“砍了不少的木柴,四处又尽是荒草,估摸着一夜的功夫衣物怎么也能哄干了。”
罗一知道跟着发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祈祷这场雨早点停。
收回远眺的目光对对李尚客微微颔首,打算往河边的方向巡营,好方便一会去弄鱼。
突然看见一处搭好的营帐里,靠着门口的一名军卒脸色发愁的正在摆弄着手里的长弓。
这让罗一的心猛得一颤,拉着李尚客迈步走了过去。
“这弓可是受潮不能用了?”罗一按下要起身行礼的军卒,紧张的问道。
“能用,能用。”
军卒以为是罗一的发问是因为他没保管好长弓,赶忙应了一声后,将长弓递向罗一,“就是方才淋了些雨,弓弦微微有些发涨,调一调便好了。
属下是万万不敢欺骗将军的,不信将军亲自看看。”
见这名军卒误会,罗一摇头安抚道:“别害怕,你都说是被雨淋了,不关你的事。只是看你在调弓,便过来随意问问。”
这名军卒见不是问罪,长舒了一口气道:“放心吧将军,又不是淋了一天的雨。不会碍了战事呢。”
罗一点点头,闲谈了几句别的,便不再打搅这个营帐里的军卒休息,与李尚客迈步走了出来。
李尚客知道罗一在担忧什么,从帐篷里出来后,忍住笑道:“你小子把心放安稳吧,在帐内烤上一夜便不会碍事了。
另外那三镇的将军哪个都比你懂这些兵械,会做好安排的。
弓弩上的胶弦遇水发池不干,是不会过河寻契丹人晦气的。”
军卒的解释与李尚客的调侃,让罗一放下了心,耸耸肩道:“我没练弓,对这个不懂很正常。”
李尚客撇撇大嘴,刚想再嘲讽嘲讽,安禄山麾下的两名牙兵突然从远处狂奔了过来。
“使君有令,两刻后到大帐议事,罗将军和李将军千万莫要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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